Puppy Love

伞响

天草十三x右代宫缘寿魔改时间线完全捏造的人物过去

*请务必先读上篇。是未经beta的草稿版,不到四万字。内含*非常过激的口交与BDSM与极大量NSFW描写*被轮回搞癫了的怨女和被怨女搞癫了的痴男进行一些可怕的痴男怨女行为,造谣了很多过去让他们显得有点太熟了。本文实质是纯爱,但是真的很阴间。有一些很西方的解题思路和一些很东亚的角色内核,恰似我产品是两个爱说英文的日本人。

*如果有人想找个气氛合适的阅读BGM:Happiness is a butterfly - Lana Del Rey

*如果有人想知道作者是听着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写的:Ghetto Baby - Lana Del Rey版

(中)

*

于是这就是天草十三的阴茎怎么落到了她的嘴里。不是不变的,但。


“……我最后想向您确认一下,您今晚匪夷所思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我犯下了什么不自知的错误,而您非要我用这种方式偿还吧?”

哦哟,把那些血洞都算进去,他猜的也八九不离十嘛。右代宫缘寿唯一感到惊讶的是,天草十三的怒火不像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右代宫绘羽会将手边最近的液体泼在她脸上。毫无希望。那女人尖酸地评价。右代宫家后继无人了。同学们撕碎她的书,把垃圾灌进她的橱柜。玛蒙对她口不择言地讥笑,而她也以最不成熟的方式报复了对方。右代宫真理亚则抱着樱太郎逃避她,再也不肯看她一眼,她至今追悔莫及。

天草十三却只是露出厌倦至极的笑容。她幼时见过的,那死气沉沉的灰眼睛。电话已经被他没收了。“你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吗,天草,”一丝不挂坐在床上,她瞥他,“右代宫家的家主为了惩罚你的错误,决定给你口交,否则就要怀上你的孩子?是不是太荒谬了,做梦都梦不到这样一本万利的好事吧。”

“像这样争论,大概您也觉得厌烦,”天草十三对她的挑衅不予置评,“但如果您坚持自讨苦吃的理由仅仅是与我赌气,我是觉得没必要——我是您的保镖,有不满随您怎样责骂都好,不需要大费周折。”

射穿她的头的机会一次都不肯拱手让人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把阴茎塞进她嘴里,这人在这儿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呢。“你才不在乎我是不是自讨苦吃呢,只是因为不能亲眼所见,参与感不足而无法忍受,”右代宫缘寿冷酷地指出,男人肉眼可见地僵住了,她瞪着他,“假惺惺的。如果我允许你留在这里看戏,而不是要把你赶到走廊去,大概就会开开心心支持我找十个人来跟我轮流做了吧……变态。”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哎呀,那您是完全将我看穿了呢,是的,哈哈,就是这样……您既然已经自个儿想得这么清楚,我也没有什么能与您解释的了。”

“解释不解释都好,唯一没能解明的,就是你为什么对亲自动手那么抵触。不知道以男性的标准如何,但这张脸应该也没有丑到让你硬不起来的地步吧,不然身下还鼓着的那包难道是用棉花塞出来的吗?”

天草十三深吸一口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今晚有太多这样的欲言又止,让右代宫缘寿只想剖开他的肚子把那些字眼掏出来,仔细瞧瞧这个男人里头究竟装了什么。说真的。她翻个白眼,往后一倒就躺下了,“无所谓了,理解不了,如果你其实是个连毁掉我都不敢的男人,到底又是怎么开枪的。”

您在说什么呢。他眯起眼睛。

“才不告诉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姐才是令人难以理解的那一个吧?我也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动手伤害您吗?”他垂下眼睛,隐约在阴影中冷笑,“……你是个无情的女人啊,缘寿。”

“比不上你,天草,”她注意到他漏了敬语,但懒得提,“我只是彻底厌烦了,你是生来如此。”

白发男人闭了闭眼睛,神情恢复往常。他走近她坐下,将手放在她的胸口。她以为这人又要玩她的乳头,警惕地缩了缩,然而对方只是将手掌按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他是在数她的心跳。天草十三思绪放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笑出了声。

“我啊,不仅经常忘记小姐您已经十八岁,还忘了您到底能有多不知死活。本该是知道的,毕竟您一直都是这样。”

右代宫缘寿哼了一声,不予否认。

“好吧。那就如您所愿,毕竟小姐您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他侧身紧贴着她,将胸口的手挪到她嘴唇上。她挑挑眉,又斜了他一眼。“从最简单的开始,”天草十三似乎已经将方才的插曲给忘了,一如既往,语气轻快地向她说明,“我没有小姐那样不知死活,不会把重要部位直接塞进初学者的牙齿之间。”

胆小鬼。女孩又翻了个白眼,但的确乖乖张开嘴。进来的是食指与中指,就像被他含进去那时一样。她努力回忆那时软肉挤压的触感,牙齿收在哪里,舌头又是如何包裹。但对方显然没打算像她一下撞进嗓子眼,缓慢地向里探去。“一开始只要不呛到就够了,记得呼吸,”对方竟是很认真地在告诉她,“如果液体太多了就退出来吐掉,或者放松嘴唇让它掉出去。”

右代宫缘寿忿忿看他,终究没说什么。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它们先前是怎样探索她肉体的其余部分,由另一个入口进入深处。再也没有一处表面是天草十三的手没有触及过的了,她想。他已经比她自己更了解这具尸体的弱点。

正出神,突然有东西钻进腿间,她吓得夹紧它坐了起来,才发现是男人另一只手在作怪。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又在做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快感与刺激可以分散注意力,”他向她耸肩,“考虑到等会儿您可能会难受到吐出来,还是未雨绸缪一下吧。”

“是吗,还挺为我着想的嘛,”她嗤笑,“真贴心。”

天草十三又露出那副油滑的委屈表情,“虽然小姐似乎总觉得我另有目的,但这是真的,”他说,“快感能够减轻许多类型的痛苦,生理或心理上的。”

“经验之谈?”

“只是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而已,战场可是痛苦生根发芽的沃土啊,”他又一次探向她的下体,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因为两次高潮还有些酸痛,那里仍轻松接纳了他,“在那种地方,有足够理由让自己期待第二天的日出就已经很不错了,分散注意力很重要。”

“……也是呢,分散注意力,不正是我正在做的事吗。”

“您的情况还要特别一些,毕竟您是在逼迫自己接触超过了您能力范围的事物,依我看,很难说起效的究竟是不是性爱本身。”

“你好像没什么自信嘛,”一晚上过去,已经不会为肌肤接触而六神无主,右代宫缘寿干脆坐直了身体,“你认为你给我的东西还不足以占用我的注意力吗?”

“实在说不上是给了您什么,不过我的确觉得,您是幸运的。”

“恐怕你是第一个这样认为的家伙,居然说全家死光了的人幸运。”

“抱歉,我单单是指,”天草十三顿了顿,他瞥了一眼女孩下身又一次渗出的湿迹,“这方面您运气不错。如果您真的只打算随便拉个最近的人来做这些事,您应该庆幸小此木老板指派的保镖是我。”

“从自信不足到过剩只用两句话,又打破记录了。”

“您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误解,要知道以小姐的情况,今晚换作任何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我的立场上,都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您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误解?有一次,天草十三反问她。这次他们站得很远,玛蒙引发的炸膛只波及了他一个。他翻滚的身体撞在她脚边,她用袖子裹着手枪爆裂的热铁,塞进血肉模糊的嘴里。砰。她说。没有误解啊,天草,这就是魔法啊,我的确说过的。

什么立场呢?右代宫缘寿吮吸着,想着,明天就要将我杀死,所以今天随便对我做什么都能一笔勾销的立场?“也许我正指望着这个呢,”她压低嗓门,由下到上地透过睫毛看他,她愿意承认她是想勾引他,“也许不被放过正是我想要的,你就没想过这种可能吗?”

天草十三不置可否,打量她片刻,然后将指头往里推,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深。她猛地呛住,不能自制地撑着床干呕,男人适时拔出手指,沾着唾液拍了拍她的脸颊,“别说傻话,”他风凉地评价,“您这不是没准备好吗,就像我说的,还是再多一点自保意识比较好哦。”

红发女孩咳嗽着瞪他一眼,天草十三扑哧一声笑了,将放在她下身轻轻抚摸的手换上来,“好啦,来试试这个,”他最终还是放软了声音,“先从您自己的味道开始尝起吧,如果这个都接受不了,就不用谈下一步了。”

是在指望我中途放弃吧。她腹诽,抓住他的手试探地舔了一下,像猫喝水一样尝味。与想象中不同,黏液的味道闻起来腥甜,在舌头上居然是微微咸酸。她稍微大胆了些,将裹着自己体液的三根手指吞了下去。男人嗯了一声,把手抽回来,沾起新的液体又送回她嘴里。往复几次,她有些腻烦。“还要我吃几次啊,”右代宫缘寿戳穿他,“不要得寸进尺,你很乐在其中吧?”

“着急的话,”对方不否认,“您有润唇膏吗?”

“……包里应该有,干什么?”他起身将它拿来,右代宫缘寿困惑地看着,“为什么突然要这个,虽然是草莓味的,别告诉我你想用来让你那根味道变得好一点哦,我不会同意的。”

天草十三简直乐不可支。“小姐真是创意多多!但要让您失望了,不是那样用的,”他用纸巾按干她润湿的嘴唇,拧开管子帮她涂上,在嘴角仔细描了几遍。所以只是恶趣味吗,口交之前先帮女人涂唇膏?我还有口红和粉底,如果你还想再画哪里的话。她反唇相讥。

“我说过今晚没打算让您受伤的吧?”有时天草十三真不明白她怎么这样思维跳跃,他叹着气松开她的脸,“别想得太复杂,这样就不会磨破出血了,仅此而已。”

“涂唇膏而已,”她不为所动,“神神秘秘的不就是想自己动手吗,狡辩。”

“又被您发现了。反正照顾您的事我一路上做了不少,这一件也让我代劳不好吗?”

涂都涂完了。“意思就是接下来要进入真正困难的、可能会受伤的部分了吧?”

您说得没错。天草十三回答,他将枕头放在地上。右代宫缘寿看他,看那块设置好的洁白的柔软区域。这是她亲手给自己设下的陷阱,由他一丝不苟地搭建,完善,执行。右代宫缘寿会像攀登六轩岛的小径一般头也不回地踏入其中,她知道,在它的终点,他一如既往正等着她。他再也没法逃避她了,如果他躲在树林的阴影里,她就追进去。

好吧,来吧。到这里来。他说。

这就是天草十三的阴茎怎么落到了她的嘴里。也许这本就是整个故事的目的,只是性器官一进一出的事情,却花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与字数才抵达此处。正如没有前因后果的死亡里没有爱,没有故事的性也缺乏激情,其中又以口交的差别最为显著。毕竟,它是一种奉献的性。若是连奉献服务或取媚讨好的理由也找不到,将味道欠佳的肉塞在嘴里便毫无乐趣可言,对写者,读者与角色都是如此。

作者辩解如此。

她跪在他面前。她意识到,这是一个通常意义上屈辱的姿势,然而枕头为她减轻它的不适,因此连带着吞咽阴茎这事的含义也变得微妙起来。那块肉的味道是咸苦的,与她自己的气味轻微不同,又在某层面上共通。右代宫缘寿解开男人的破洞西裤,抓住腰带借力,将它吞进去又退出来,沿着滚烫的柱身亲吻,用舌头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

她看了天草十三一眼,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定是很糟糕也很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画面。她想。一定是已经触及了他能忍耐的极限,才会令他这样面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甚至忘记了要去打趣她,折磨她,哪怕是碰触她,安慰她。他只是直直地看着,仿佛他不敢相信,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

右代宫缘寿想,她的杀手也不过是个男人嘛。手指得意地卷着作为把手的皮带,她闭上眼睛,再一次将头部含进嘴里,照先前学的那样收起了牙齿,轻轻地吸吮,听见他倒抽了口凉气。他用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知是想拉近还是推远。她发现自己想看清,却不能看清他是什么表情。其中有一种过于私密、靠近的成分,让她不能去看。如果看了,她就会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然后就再也做不下去。只因这整件事里,竟然没有她预想的东西:嘲笑,羞辱,痛苦,亦或是毁灭。这只是一件自然的,甚至有些轻易的事,她沉默地将他含在嘴里,他沉默地接受她,几乎温情脉脉。

而如果她必须在这样的静寂里思考,这一夜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到如此地步,右代宫缘寿就会失去理智,失去她对躯体,或者任何东西的控制。不能去想,只能去做,继续做,直到可预见的结局如期而至。

如果它不到来,她可能会在这样静谧得有些令人反胃的空气里窒息而死。如果天草十三愿意抓着她的头往下按,她会好过很多。如何才能让他往下按呢?右代宫缘寿想,其实应该是知道的,因为那也是永恒不变的一部分——或许从一开始就隐隐知道,天草十三真正的按钮在哪里,隐晦的威胁藏在何处。

就像她打一开始就该知道右代宫绘羽会死,知道她自己会死,须磨寺霞会死,天草十三会死,知道除了择日降临的死亡,那座岛十二年来是空无一物的事实。

都是确凿。至于为什么不按下去,又是更意味深长的议题。

推理是点与点连接,线与线成面。右代宫缘寿闭着眼睛,将阴茎深深含进去,直到三根手指抵达过的最深处。它比手指粗壮,带着腥甜的气味便更加难以忍受,但她做到了。她停在那里,微微颤抖,被封闭了呼吸的喉头滚动。

天草十三抓在她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紧,也许明天会留下紫红的手印。她开始缺氧,而这种缺失中却有另一种让人头轻脚重的快感,让她无意识地夹紧自己的双腿,试图找到一些不存在的摩擦。在晕过去前她被推开,那东西从她嘴里滑出来,发出开瓶一般清脆的湿滑声响。刺痛姗姗来迟,她开始咳嗽。有手捧着她的脸抬起来,他如梦初醒,检查她乱糟糟的脸庞,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不知道他这次又是从什么东西里醒了过来,但总算开口了,“还记得我说过要呼吸吗?”天草十三问,苦笑着。

“因为你一直不出声,还以为你睡着了,”她抬手擦了擦嘴,冷哼一声,“真失礼,当着给你口交的女孩子的面走神,我很辛苦啊。”

“哈哈哈哈……抱歉,”他用拇指揩掉她眼角逼出的水迹,“您实在是学得很快,真不愧是小姐,就这样给您满分毕业好了。”

“毕业吗?我倒觉得还没到时候,毕竟你还一次都没射过吧,这一整晚,”她就事论事,“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了不起又令人害怕。”

天草十三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您还是将精力放在自己的享受上吧,”他说,“在做爱的时候与男人计较细节就太不懂风情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虽然我的确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也没有自私到连一整晚都在考虑我的感受的sex partner的高潮都全然不顾的地步,就算你那边目的不纯也好,”右代宫缘寿倒是有心情与他开玩笑,“就当作推理游戏吧,我有我自己的猜想,想听听看吗?”

“嘿哈!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就让我听听您究竟在想什么吧,”他对她的话很感兴趣,“毕竟我也很好奇小姐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不瞒您说,我也有我的猜想,来交换答案怎么样?”

她哼了一声,重新将嘴唇贴回他的阴茎上。男人发出一声喟叹,手按着她的脸颊,感受将她颊侧填满的肉块形状。“如果您不想先说的话,就让我来吧,”他轻笑着说,“今晚您向我提出要求时,说实话我吓了一跳。因为您不像是会对这类事感兴趣,也绝不是因为一见钟情那种普通少女可能会有的理由——”

“是呢,你很清楚自己没有令人一见钟情的魅力呢。”

“而您也不是普通的少女啊。不管如何,我想您应该是抱着某种目的来的,”天草十三叹息,“然后,在我把您抱到床上以后,我意识到,您很害怕。”

右代宫缘寿静止了片刻,然后又重新埋头。

“不知道您有没有自觉,但我是知道的,您不躲开我的手,双脚离开地面后却一直闭着眼睛发抖,”他平铺直叙,不想令她感到羞辱,“到了床上就更明显了,小姐神游天外,好像并不希望自己待在这里,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愿离开……尽是些矛盾。”

“所以你才用手做完就想走吗?没礼貌的家伙。”

“没错,但您却又把我叫住……在那之后的发展就脱轨了。您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反而开始挑衅我,要求我,甚至为了激怒我说出那种骇人听闻的话来。您母上的在天之灵要是听到您在我这种男人面前讲什么胡话,可能会为您而哭哦。”

其实她大概不会的,而且那也不是胡话。不过无所谓。“我有一会儿是以为,您是真心地对性感到好奇,身边却没有能够解答的人,于是才找到我,”天草十三没有理会,“但不是的。您一开始甚至没有想到口交吧,是我不小心开玩笑说到,才将它加进了菜单。您只是在冲动下克服最初的恐惧,之后不断地将行为升级,并且希望我能为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执行。”

她沉默着,将一嘴黏液吐在一边,而他已经知道她的回答。

“您似乎坚信我是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对您做这种事的人,也许是因为我杀过人?我不知道呢,但有一件事大概是搞明白了,就在刚刚您逼着自己往下咽,在我身上噎得呼吸不了的时候。我说小姐,您该不会是在跳楼失败过后,又想用更加离奇的方式死在我手里吧?”

他说话声调难得这样缺乏起伏。右代宫缘寿抬起头,下半张脸已经湿透了。她的确是如天草十三所说,卖力地舔舐,含弄,液体太多了就松开嘴唇让它掉出来,落在枕头与她自己的大腿上。确实是幅美景,天草十三心无波澜地多看了她一会儿,说,如果,您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

“既然是对答案,我也必须先把答案呈上来才公平,”她突然打断,“你已经给出了这么一番精彩的推理,就让我也来稍作回敬。”

“推理的不是复杂的事,单纯是对你那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窝了一肚子火,于是开始留意,为何今晚你感到如此无趣,以至于体贴入微地为我做了一整晚,自己却一次都不射。你并不是不会对女人产生性欲,提起裙子的时候,明明是盯着看的——所以排除这个。”

“当然也不是性功能障碍。还有一种可能:用你的话说,是今晚为我做的都太vanilla了,完全达不到你对刺激的要求,才会干脆放弃高潮这件事吧。虽然还有其他可能,但只要搞清楚了你究竟喜欢什么,别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您又究竟为什么非要知道呢。天草十三摇头,她靠在他腿上休息,那根被口水裹得晶亮的东西仍然在她的蓝眼睛前立着,应当是有些煽情的画面。“就当我是想做个体贴的床伴好了。先前你看着袜子的痕迹沉默,不过我没放在心上,可能你喜欢吻痕吧,一开始我是这样想,毕竟我全身上下都是证据。你被手指塞进嘴里也不抵触,所以我想可能是跟嘴有关,提起了口交。”

“原来如此,可与嘴相关的部分不是由您正在实行吗,事件已经解决,还有继续推理的必要吗?”

“你只是普通地喜欢着口交这种任何男人都会享受的事情罢了。不知道你又有没有自觉呢,天草,你第一次作出称得上发怒的反应,是有关怀孕的那段对话期间。顺带一提,我是认真的,目前为止这仍是你能拿到最多钱的方法,没有之一。”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我那时想,你大概只是为我挑衅你生气,”她说,“直到刚才,我意识到:不论做什么,哪怕是脱掉衬衫以后,你都没把那条裤子真正解开。你只是拉开了拉链。我一开始以为是你懒得,临时起意的性爱也不想尊重地对待,但事实不是那样。在我把你吞进去的时候,你彻底呆住了吧?”

她紧盯着她的猎物。

“却不是单单因为口交,而是因为那条被当作把手的皮带,缠在我的手上。你一整晚都避免把它用在任何事情上,甚至不愿想起它,但还是被我给破坏了。”

天草十三将一绺红头发整理在她耳边,他已经放弃了阻止她说下去。右代宫缘寿已经抵达了他的真实,反驳无用。

“现在想想,不管说了多少出格的话,真正让你捂住我的嘴的,是我叫你找条绳子来的部分;盯着腿上的勒痕大抵也是如此;反剪我的手腕也好,那些吻痕也好,可能是某种代替品?你用吻铺满了我的全身呢,尤其是脚踝和腰部这样的地方,真是温柔,毕竟比起皮革,还是唇齿的疼爱更加无害。”

并不是说,你的努力都是徒劳。她决定还是把这点宽容给他,“起初,我或许是……总之,暂且不论你的动机,既成的事实是,你确保我享受了前面的过程。该说果然是各种经验都十分丰富的雇佣兵吗,不过,我不打算对这个视而不见。”

右代宫缘寿缓缓伸手,将他腰上的皮带解下来,他没有阻止。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直到她将这条带子卷成规整的一团,随手搁在膝上。

女孩用脸颊去贴他的手,歪倒在他腿间,然后转开朦胧的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布料上划拉。细微的肢体碰触,避开视线示弱,再湿漉漉地向上看:俗套但绝对有效的伎俩。右代宫雾江的亲笔小字,为她悉心指点。别忘了眨眼噢。她的母亲对她笑道。

“我说天草……你想用这条皮带把我绑起来吗?”

与姿态相反,她的声音事不关己似的,深入骨髓地冷淡。

另,两段起点与终点各不同的推理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同一件事。右代宫缘寿知道,天草十三当然也知道。毕竟比起热烈的、不容置喙的性,它是那样虚弱透明的谜语,一旦脱口便会破散,即使能解答一切,也不容出示。

Safeword?披着被子的右代宫缘寿咀嚼着这个英文单词。

“是的,只要您对我说出这个词,我就会停下,所以最好是平时用不太到的词汇。您不爱吃的蔬菜,或者从没去过的国家之类的吧。”

新鲜的概念。不过她对这些本就知之甚少,也许不完全是个天草十三胡扯出来的东西。她想了想,“……十三。”

白发男人愣了一下:“……什么?”

“安全词,”右代宫缘寿说,“就用你的名字好了,要平时用不到的词语,不是吗?”

“……的确,从没直接用过我的名字呢,”天草十三摇摇头。他带着几样东西走过来,她瞥了一眼:他的外套,她的胸口绸带与腰带,一卷宽胶带,以及那条皮带。“与您说明,”他说,“手边东西不多,我也不打算让您做太危险的事,今晚只会固定您的手臂与手腕,偶尔会用胶带限制脚踝。”

她有种直觉:天草十三仍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有疑问请现在向我提出,在手臂与手腕捆绑完以后,我就没义务再向您解释任何事了,除非您用安全词,”他简要地告诉她,“一经使用,整个活动会立刻终止,我会帮您把束缚解除,然后就请您老老实实地洗澡上床睡觉。”

“听起来你好像不希望我坚持到底呢。”

“没那种事,我比谁都希望小姐能坚持到最后,毕竟就像您说的,我今晚可是一次都没射过,配合您的步调也很头疼。”天草十三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的皮带,他是真心在说这话,“如果有无法接受的情况,安全词是绝对有效的逃生指令,请您记住这点。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我说了或做了什么,只要您说出那个词,我会不问任何理由地停手。”

“啊,明白了,姑且算是简单易懂,”右代宫缘寿无所谓地拎起那条绸带,“这个,你打算用在哪里?我很喜欢,所以还不想弄坏。”

“备用品。因为材质脆弱,也许是用不上的。”他说。有问必答呢,她想着,又指向皮带,“这个呢?”

“手臂关节上方,”他说,“会跨过胸部底下把它托起来哦。”

“我的腰带?”

“手腕。”

“你的外套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您冷的话。”

她又开始想笑,“真是为我着想。”

“我首先是您的保镖嘛,”天草十三也笑了,“如果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右代宫缘寿对他耸耸肩,于是他将这个任性得令人无可奈何的红发女孩挪到怀里,将她的手腕轻巧地捏在一起,揉揉她的手指,“您没有什么疑问吗?对之后要做的,没什么想提前知道的吗?”

“我啊,自六岁起再也没有因什么事做得好就获得过奖励,只会因为做错了事被惩罚,”她将头搁在他肩上倚着,突然说道,“所以,能坚持下来的话,有奖励给我吗?”

身后的男人顿住了动作。她看不见他。她想到她在绘羽姑母的书房里被劈头盖脸地训斥,而他就站在门口,即使那个老女人骂够了,离开了,身后那段空间里也只有同样冗长的沉默。

“……说得也是,不能让您单方面地为了我的兴趣忍耐。到那时就满足您一个无条件的要求好了,做得到的范围内,”他说着,将她那条腰带一圈圈绕在她手上,牢牢固定。

“不能实际一点吗?我可没什么用钱做不到的事。”

“照这样的标准,区区保镖也拿不出能让您满意的奖品啦。”

别装傻,你很清楚吧,毕竟我是那种……用你的话来说,不知死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情的女人。她慢悠悠地跟他说。天草十三沉默片刻,然后笑了,“呀,请别把我说的坏话记得那么清楚,真让人不安,应该没有被您记恨吧?”

“已经晚了,”右代宫缘寿往他的颈窝里埋了埋,行动不便,连做这样仿若撒娇的事都顺理成章,“准备明天过后就把你开除,让你灰溜溜地回去做一点也不刺激有趣的训练教官呢。”

哈,真可惜!那么今晚可以说是我们名副其实的last night了。天草十三闷笑着,拎起皮带,“我知道了。不过,接下来我不能称呼您为小姐,对新称呼有什么想法吗?”

为什么不能?“……为了不产生错觉,”他将它绕她一圈,拉紧收束,将手臂与上半身固定在一起,“如果以后还要一直称呼您为小姐,今晚就不能这样叫您。”

“不用那么麻烦,继续叫我小姐就行,”这个称呼也就用到明天而已,随便吧。

“但——”

“缘寿,”她打断他,“那就直接叫缘寿好了,反正你平时也不会叫我名字。”

“……哈哈……”天草十三将系好的皮带位置提了提,卡在乳房下方,将手指塞进去试了试松紧,被蹭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热,虽然她不会让他知道,“算了,还是叫您小姐吧,好像不太自在,毕竟我几乎没有不带敬语地称呼过您啊。”

她确实是在另一个地方听他连着用过许多次她的名字,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笑声,在托卡列夫的枪口下。他倒也不是经常有机会这样激动,多数时候是连自己的佩枪也没掏出来就断气了。这取决于她那天的心情,以及整趟旅途他照顾她的细节好坏。“只在很生气的时候才用呢,”右代宫缘寿动了动肩膀,“之前就想说了,就连在床上都要小姐小姐地叫我,是在装绅士还是什么,真恶心。”

天草十三假装没听到,“初步的捆绑完成了,这两样东西全程都不会摘下来,除非您——”

“用安全词,知道了,不用再讲了。”

“……您还真是心急,该说不愧是少女的十八岁吗,性活跃得让人羡慕啊,”天草十三拿起胶带,刺啦一声拉开,“要是平时也这么有活力就好了。”

“话说你现在多少岁,该不会已经走进大叔阶段了?”她故作活泼地猜测。男人挑了挑眉,推了一把将她放倒,用胶带将大腿与小腿固定在一起,令它们只能保持跪姿开合,“真过分,满打满算也才刚刚三十,仍然算年轻一代哦?”

“一定要这样绑吗,”她望着胶带皱眉,“这样就——”

“我说过,绑好手臂和手腕以后就没义务再回答您了吧?”天草十三叹着气,开始绑另一条腿,“严格意义上来讲scene应该算是开始了,只不过我们还优哉游哉的。真希望您之前多问些要紧的问题啊。”

比如?“您就没想过,如果嘴被堵住了要怎么说安全词吗?”

右代宫缘寿哼了一声,没有告诉他,她根本没打算用所谓的安全词。“用这个,”天草十三扶她坐起,将贪欲之桩塞到手心里,让她在背后就着姿势反握,“只会在需要用到嘴的时候交给您,一旦觉得无法继续就松开它,我会留意的。如果您体力不足或者失去意识,它应该也会脱手。”

他将那根桩放在床边她看得见的地方。缘寿大人。玛蒙对她低语。她唯独信任玛蒙,轻轻点了点头。天草十三将它当作允许的示意,退开一些,打量他的成果,“那么,到这里来,”他说。

她撑起身体,膝行这样一小段距离都十分困难,她瞪了悠闲坐在那儿的他一眼。“希望这次能给您点教训呢,小姐,不问清楚打算对您做些什么就允许别人把您绑起来,”男人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滑稽,皮笑肉不笑地,“虽然您一副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的样子,可通往终点的过程也可以很折磨人的哦?”

“啊,还真是被天草算计了,好害怕,”她好不容易抵达,抬头看着他,拉长声音无感情地念道,“要让我怀孕吗?果然想来想去还是右代宫家的家产比较好?”

“都已经任人鱼肉了,就不能管好您的嘴吗,再这样说下去,我真会以为您是打算用最古典的方式重振右代宫家,专门为了怀孕才设计了这场闹剧啊。”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只是想怀孕的话,愿意跟右代宫家的人做爱的男人满东京都是,说不定连你的小此木老板都不会反对贡献他的基因呢,啊,这下集团的稳固更上一层楼了,可喜可贺。”

您倒是很清楚怎样说话最能惹人生气。天草十三凉薄地看了她一眼,手指沿着鼻梁与嘴唇的轮廓下落,描到脖颈与胸口,直到抵达那条捆住了上半身的皮带,随手拽起它弹了一下。皮革击打乳尖,让她全无防备地叫了一声。“在结束之前还是谨言慎行吧,”对方很满意,将皮带调整回去,顺便拧了她的乳头一把,“我是没打算让您受伤,但没说过不会让您痛吧?”

“……哈,原来你真的是变态。”

“这些都是在开始前就该问清楚的啊,然而您什么都推给我,缺乏应有的警惕,”天草十三坦然地回答,“不过,说好了的规则是不会变的。性爱不是比赛,只是游戏,所以也没必要那么拼命。如果您觉得不能继续,用安全词就好。”

右代宫缘寿冷哼,“一而再再而三地恐吓很有意思吗?既然身戴片翼之鹫,无论玩什么都必须全力以赴,什么时候玩够了由我决定,不需要你为我瞻前顾后。趁我还没厌烦,好好地享受你的兴趣吧。”

就是这种不知死活的地方。他叹了口气,拽住她捆住的手腕,将她从背后拖向他。她仰倒撞在男人的胸口上,被对方从身后抱个满怀。轻易便制住扭动,他环着她将双腿掰开,露出湿透了的缝隙。她脸上立刻烧起来,天草十三惊讶地吹了声口哨。“看来的确不需要我多虑,您这不是也已经找到乐趣了吗?也许您喜欢被别人拖来拖去也说不定呢,”他在她耳边笑得乐不可支,她简直想一头撞在他脑门上,但被及时按住,“还是放松点吧,小姐,越挣扎累得越快。”

说着,他伸手探向那道缝,稍微揉了几下就将手指勾了进去。里面经过几次蹂躏早就又湿又软,对侵入毫不抗拒,热情地缠住了他。右代宫缘寿能够合拢腿间,却没有将他的手赶出去的方法,只能容忍它在里头胡作非为。

被反复捻弄,正当她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渐渐张开双腿,闭紧眼睛专注于感受那些手指时,它们却突然消失了。下一秒,疼痛袭击了下身,她绷紧脊背啊了一声,是方才尽职尽责给予快感的那只手,合拢四指准确地打在敏感的软肉上,啪地一声清响。如果您以为这只是美好又温柔的第一次的情景重演就大错特错了。天草十三不咸不淡地在她脑后评价,“那时我倒是真的准备洗完手就美美睡觉的,不过事已至此,只好牺牲睡眠时间在这里请您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选择了。”

右代宫缘寿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他的手指已经又一次回到她腿间,玩弄被打红的阴部。他下手不重,尽管才遭到虐待,那部分神经很快又食髓知味地进入了状态。她紧咬牙关,想要躲开又实在无处可躲,天草十三落下手,这一次打在左边腿根,疼得她向那一侧翻动身体,又很快被扳了回来。

她被重新撑开双腿,抚摸与拍打交替进行,令腿根与小腹整片整片泛起嫣红,手指没有一次是接连落在同一块地方,只是为了染色才这样做。落点越来越远,双腿之间却反而湿黏,难耐地分泌液体。分不清落下的手究竟给予了疼痛还是宽慰,究竟是在击打还是在揉搓,她只希望它能不再这样暧昧地拨弄两者之间的界线。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他身上令人血液冰冷的暗示,却是第一次被这种残忍给边界不明地抚慰。

右代宫缘寿痛恨模棱两可,而天草十三是深谙此道之人,竟连这种痛恨都能一并模糊。

没有明说,但他的确是惩罚了右代宫缘寿。

红发女孩起初大叫,又试图咬着嘴唇忍住,再然后便没了声音,连腿都不再试图合上,昏昏沉沉缩在他怀里。她偶尔疼得颤动肩膀,或者因为舒服而侧过脸磨蹭,天草十三便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上搂得更紧一点。像小动物一样。他喃喃,扶她起身,捏松被压迫的手臂。很快,右代宫缘寿的意识从迷雾中走出。疼痛不再,她的手臂在天草十三的手里,对方正沿着她的肌肉一节一节按下来。

“……结束了?”她问,心有余悸。

“这一部分,是的,”天草十三按着她的肩膀,她舒服地叹息,“很能忍嘛。”

倒也没有下手那么重。她答。真还不如以前被同学拳打脚踢来得猛烈,她的痛觉阈值比许多人想的更高。天草十三将混乱中移位的皮带拉回原本位置,将她重新从身后搂住,细密地亲吻她的耳背,“毕竟您一直都是坚强的人啊,”他轻声说,“第一次就能坚持下来,值得夸奖。”

“……这套事后鼓励到底练习过多少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右代宫缘寿庆幸他看不见她通红的脸颊,控制声音的平稳还不算太难,“所以呢,把我像汉堡肉一样捶了个遍就结束了吗?”

天草十三让她转过来躺下,将手指又伸进那个洞里,原本便已经湿透的地方漏出的液体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即使她看不见也能猜到对方露出了怎样表情。玩够了没有。她试图穿过腿间缝隙瞪他,“你打算帮我还是继续吊着我?”

“这次不行,”他放开她,将水擦在她的腿根上,“保持状态对您比较好,毕竟是要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太早解脱会让后面变得更辛苦哦?请坚持一下吧。”

……你根本就只是想看我忍耐得难受的样子而已吧。她抱怨。“不如说整个游戏都是为此进行的,当然是为了看您忍耐得难受的样子,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就算是这样也稍微否认一下。还有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下来,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裸着,一点也不公平。”

可小姐是推理游戏的天才啊。男人唉声叹气,“我是骗不过您的。以及穿着衣服做这些事是兴趣的一部分,这点就满足我吧。”

如果你真有骗不过我的自觉就好了。右代宫缘寿想。毕竟托卡列夫没有保险装置,藏在袖子里不太安全,偶尔也想换种更稳妥的方式来结束旅程啊。“现在呢,又是要做什么?”她问。

“刚刚被您天才的推理游戏给打断了的事,”他说,“您心心念念的口交课程下册。”

“……虽然的确是我自己要求的,但这样讲出来意外地好恶心。”

天草十三对她撇嘴,将被子抖开对折,铺在床侧的地板上,“没错,所以您也多少可以理解先前您给我带来的震撼了吧,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毫不夸张,当时真以为出现了幻觉……要我说这可是工伤啊。”

“可爱的少女满嘴都是口交两个字伤害到了你纤细的心灵真是对不起,还请老师振作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倒也是,即使为了小姐我也要坚强一点,”对方是再也忍不住了,前仰后合地大笑,“真奇妙,如果您觉得这样讲令您恶心,那叫十个人过来以及跟陌生男人结婚的那段,您又是怎么对心灵纤细的我说出口的?”

真小气。“无论假设如何,”她说,“我现在是被你绑起来,跪在你的面前,全身上下的第一次几乎都被你拿走了,居然还不满足吗?如果你是打算用没在这个世界里发生过、仅仅只是可能性的东西跟我算账……我也是有数不清的话要跟你说的。”

右代宫缘寿回想她头骨崩裂的声响。不论几次都是那样震耳欲聋。似乎有一回,她是在上船后没几分钟便清空弹夹,将他整张惊惶的脸都给打烂了。也许那个右代宫缘寿不小心梦见的惨烈情形比她多得多,刺激到了某条神经也说不定。反正是你逼我的吧,她想。

“……虽然不知道缘寿小姐说的是什么,但应该还没远远没到算账的地步,”天草十三长叹一声。不是打算指责,只是都已经要寻死了。他说。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却偏偏选中我的阴茎,那为您含恨因罪入狱前,至少也该听听您的理由吧。

就当作推理游戏来玩好了。右代宫缘寿耸耸肩,在垫子上坐下,“要是天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仅会留遗嘱保释你,还会给予奖励哦。”

“居然又走到这一步,您还真是玩不腻啊。那我也可以提前问问奖励是什么吗?”

“不知道,也满足你一个无条件的要求?顺带一提,这话由我说出来显而易见更有价值。”

啊,也就是说如果我解明了小姐的谜题,即使想将您锁在地下室里绑起来做一辈子人肉抱枕也可以吗?天草十三惊呼道,使劲揪了揪她的耳垂,她怀疑他是还没消气。“真没出息啊,明明可以用来出人头地的机会却只想得到这个?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右代宫缘寿轻哼,“说到底只要地下室里有书,我也没什么所谓。”

“那么,会给您准备数不清的书。用书架填满床和笼子以外的空间怎么样,链子会细心帮您留好可以自己去拿书的长度的。”

还挺能干嘛,就朝这种方向去布置吧,记得每个月帮我更新杂志和报纸,我可不想十年后还只能玩今年出的填字游戏。她又耸耸肩。天草十三若有所思地看她一会儿,最后叹息着坐回床上,“都说到这份上了,您果然是有谜题根本不可能被解开的自信吧。”

“毕竟,你是活人嘛,死人的秘密无法被活人得到。不过退一万步,只要去过了六轩岛,我大概真的不在乎谁要把我怎么样,”她懒散地调整坐姿,主动挤进他腿间趴下休息,“就算你赢了,我也没有任何损失。”

一切都必须结束在船开以后。她对自己的使命最少是有这种认知。至于天草十三怎样理解,那是他的事。

“看来小姐对自身命运的轻浮程度是远远超过了我随口胡谄的俏皮话。是呢,去完六轩岛以后还是找个地方将您关起来比较好,总觉得离开视线很快就要死掉,像没有自理能力的家猫一样。”

“没错,那种毫无理由地抓你咬你,然后随便叫两声掀掀肚皮就能轻易讨人欢心的东西。因为太可爱了所以不得不原谅吧,我是很明白的哦,天草。”

“所以才将小姐的手绑起来了,”他向她玩世不恭地咧着嘴,右代宫缘寿翻个白眼。“多亏您提醒,我想到了这条脆弱的带子能用在什么地方,”天草十三拎起她的缎带,“要有项圈才像家猫嘛。别担心,会给您打个漂亮的蝴蝶结的。”

“随你的便,扯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闲聊还是到此为止,必须让您尽快想起眼下紧迫的处境,”他不轻不重地拍拍她的脸,“不要说之后了,就是现在将您运出去藏在哪里也没人能阻拦,毕竟知道您所在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而已啊。”

“那可不行。其他的可以商量,唯独六轩岛是必须要去的,”右代宫缘寿说。

她不带感想地看着对方那根东西。她已经知道它的味道与形状,比起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法,甚至称得上倍感亲切。天草十三弓身帮她系上缎带,考虑着他的选项,她等待,直到他如她所料地放弃。

正如您所说,只有六轩岛,您是一定要去的。对方喃喃自语。

而后她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与过去所有与天草十三相关的事实一样,微不足道。他自认手握她的生杀大权,然而只将六轩岛视为真正的舞台——至于在那之前,如果她不步步将军,把他逼进墙角,再找一千万个碎片,天草十三也不会对右代宫缘寿露出下体或举起枪口。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不会。

那座岛屿与其余的世界正是如此泾渭分明,如她与她的家人一般相隔甚远。不过,右代宫缘寿是永远不会放弃六轩岛的,至少她不会。她不知道究竟有谁会,但是她不会。

天草十三将她的嘴掰开,牙医似的左右检视。他说,那根木桩您已经拿稳了吧?希望我停下就立刻松开它。而右代宫缘寿想,她是不会放开玛蒙的手的。贪欲的恶魔正在掌心里骚动,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他的血或者他的吻,您总得为我得到一个。她在她手里嬉笑。

“以及,之前做得很好,所以想给您点奖励,毕竟您说过会更有干劲,”他拎起一旁的枕头,俯身握住她腿根,枕头塞进下身与地面间窄小的缝隙。她皱着眉,正想要调整,却在扭动时被撑出的褶皱刮过了下体,僵在了原地。“给您这个,摩擦起来比跪在垫子上要容易,”他顺便将手也塞进去玩了一会儿,直到女孩的呼吸变重变急,虽然我没打算让您先去一次,但如果您只用这个就做得到,当是送您的好了。”

右代宫缘寿的眼皮跳了跳。大言不惭。“那么现在,”天草十三装作没看见,将那头红发挽在手里,轻轻将她拽到了身前,她不耐烦地向上看,他停顿片刻,“张开,”他说。

她将那根东西含进去。没有支撑,磕磕绊绊地将它吞下一半又吐出来。没将她按下去,也不挺腰,他只是抓着头发将她控制在某个范围,像牵制也像扶持。从他身上抬头,右代宫缘寿喘息着看他,男人的神情里有一种冷冰冰的惊奇,仿佛他迟迟发现自己往一樽花瓶里填上了土,既觉得多此一举,又因自己作为的荒谬而不可思议。

他与她对视,然后将自己埋进她嘴里,这一回是主动闯进来,她措手不及,那块肉尚未深入到会令她呛住的地步,堪堪顶在口腔尽头的开关上,再向前就会干呕。他不急着那样做,只将她牢牢固定,好一会儿才悠悠放开。右代宫缘寿开始咳嗽,唾液沿下巴流向修长的脖颈。她刚想开口抱怨,便又被捉住了下颚捅进了喉咙里,滚烫的异物卡在喉头,很快令她不得不挣动,后退。一退出来,女孩便要别开头咳嗽,被他握着脸颊,不容藏起。可恨的家伙。她呛得难受,只好顺他的意,将下巴乖乖搁在他手心里,跪在腿间咳了又咳。

男人沉默地看了许久,最后用手背蹭她的眼角,她才意识到视野是被泪水模糊。我还以为这下应该要松手了。天草十三的掌心轻轻摩挲她的下颌。缘寿小姐比我想的还更固执。

她摇摇头。他不置可否,分开她的牙关,将自己送回她温热湿滑的口腔中,浅浅出入几下又撞进最深处,连着呼吸一并堵死。太深了。她的嘴唇接触连接下腹的根部,紧闭的眼皮颤抖不止。她被压缩在黑暗中,仅剩的便是手中紧握的玛蒙与口中的天草十三,她的世界里只剩这两样,不论冰冷还是灼热,幸福或是痛苦。

咬下去!路西法朝她大叫。您贵为黄金魔女,他却折磨您,侮辱您。这种对您抱有杀心、满怀肮脏欲望的男人,一分一秒也不必忍耐下去。放开玛蒙的手吧,缘寿大人,等这无礼之徒放松警惕,将您身上的封印解除,就令玛蒙将他刺死,扎在那根不洁的东西上,惩罚他的不敬!

接受它。阿丝磨对她嘤咛。情爱所催生的、颠覆世界的力量,多么美丽,多么盛大,这一切不正如您母亲所言?是为了这个,您才将自己心甘情愿地折叠在他腿间,挑衅的舌头佐以温顺的口腔,这样无耻又无辜地引诱他。他为您着迷了,他会如您所愿地毁了您的,噢,难道您不知道吗,他的双手是会毁了您的!

吞下去。玛蒙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弹孔每一滴血,那双眼睛,临死前的与杀死您之前的表情,被您精确地抽丝剥茧的欲望,这个男人无所遁形。尽情行使您的权能吧,缘寿大人。他可以毁了您,您也可以毁了他,方法多如牛毛:不需要牙齿与双手,不需要托卡列夫,甚至不需要我,只需要——

右代宫缘寿抓紧玛蒙的手。不准放开。她命令她。您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您。玛蒙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自己呼吸也粗重,天草十三才将她拉开。重获空气,她一阵干呕后剧烈地喘息,被皮带捆住的上身是缺氧的潮红。他盯着她失神的眼睛,勾着缎带,俯身将她环在臂弯里。做得很好。梳开在手里缠住的头发,男人贴着她的耳朵呢喃。腿间那团枕头被他拽住拉扯,她的意识沉浸在这碗刻意盛满的温水中。滚烫的手掌揉过锁骨与胸口,将落在上面的液体也抹开,右代宫缘寿的目光下意识躲着,却不由自主地将其余的身体往他手里送。简单的趋利避害。

再来一次?他笑着亲吻她的鬓角,话尾是请求似的柔软黏腻。他不容她回绝,当然,除非她全部放弃。

右代宫缘寿张开嘴。

她一次次张开嘴,被他一次次不留情面地埋进喉咙里,在冲撞中掉下非己所愿的眼泪,然后又被拉起来温柔地吻着摸着什么地方,一遍遍在耳边告诉她做得好,很厉害,太努力了,很难受吗,真了不起,再来一次吧。天草十三吻着她的耳朵。再来一次。他告诉她,然后打开她,填满她。真要描述也仅此而已,温热的,连尸体也会觉得如梦如幻的循环。她在其中寻找某种暗示,寻找使这个男人改变主意,同意将她拽进这种泥泞里的动机。在她濡湿的腿间,那团枕头忠实地埋没她自身欲望的证据,仅从那里就吸走了从她身体里的全部水分,连流泪也只好断断续续。

在某一循环后,天草十三决定拉闸,蹲下在她面前检查。她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这个眼神迷离,将脸颊安放在他掌心中,皮肤红得散发着微弱光焰的右代宫缘寿,已不再是十五分钟前的她,而是某种表皮同样细腻、果肉却全然不同的存在。

火焰的颜色与天堂原本的油漆再无分别。她纹丝不动,凝望始终被映亮得几乎刺眼的穹顶。天草十三确认木桩仍在她掌心,沿着液体的痕迹擦拭她的脖颈,修理她。对方没有开口,于是她也保持沉默。

活动空间窄小,但她并不在乎,甚至懒得抬头。右代宫缘寿沉浸在那汪温水里,直到手指侵入的触感惊醒她。她瞪大眼睛,受惊的动物般弹动,而天草十三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胸口,“别动,”他说,“虽然还没结束,但我会提醒您,现在放松。”

于是她沉下去,意识又一次陷入顶灯投落的光晕。碰触落在身上是很轻的,与光一样轻,与他握着脸颊或拽着头发时是不同的两种。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给予这样冰火两重的感受,指尖在胸口逗留片刻,重新落回腿间,她眯起眼睛,一丝生机令她短暂地清醒,重新意识到周围与她有关或无关的一切。

“……你还真是,有够一不做二不休的,”右代宫缘寿有气无力地嘟囔。

男人愣了一下,知道她醒来,对她笑了,“如果想说安全词,现在是个好时机,”他神色真诚地建议,“目前只是中场休息,但小姐随时都可以退出。”

“你很想听我满脸眼泪鼻涕惨兮兮地叫你的名字吗?结束以后如果我心情好的话。”

手指警告性质地进出,天草十三好笑地看着她绷紧的腹部。“如果您看得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他很是意味深长,“是哭着叫我的名字还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很难抉择啊,也为我考虑一下吧。”

“被那么大的东西塞进喉咙里很难不哭吧,”只是一些客观事实,“人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用水做的哦,就算换作天草你自己来,也不可能控制生理反应的。”

“没错,就算是我也不行,”他大笑,“所以您的主张是,刚刚从您眼睛里掉出来的只能算盐水吗?”

“无所谓,只是叫法,”她回答,皱着眉头,“但你不觉得,把这样的泪水与充满感情的眼泪混为一谈,并不合理吗?”

自六岁起,她真心实意的眼泪都留给了失去的家人。起初是一说起就哭,后来不那么频繁,但始终一旦流淌便流淌不止,如开闸般往外涌,往往要哭到累得睡着为止。要是实在没忍住为责罚和疼痛哭了,她是绝对一声不吭,就那样大睁眼睛,憎恨地瞪着。一文不值的盐水尽可以溢出眼眶,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至于为了肉体的快乐,为某种短暂又浅薄的激情落泪,今晚是第一次。她也拿不准它的价值。

“流泪是自然的反应,然而将情感寄托在无需思考的宣泄里也并不出奇,我个人觉得做这些事的时候很难分清呢——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眼泪就是眼泪,对我而言,代表的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天草十三说。

右代宫缘寿沉默了一会儿,“从抓着我的脸往那根东西上撞的可怕男人到性爱哲学家,你的身份转换太过自然了,好可怕。”

“……可以当做您在夸我吗?分不清角色与现实的人并不适合玩这种游戏,因此我是以此为荣的。而且您是第一次,持续沉浸对您负担太重,还是时不时断开来让您休息比较好。”

“你很喜欢听我夸奖你贴心吧?真贴心呢,天草。”

“是喜欢的,谢谢您。”白发男人从善如流,吻了吻她的肩膀,“因为这是第一次,所以接下来我也为您提供了非常贴心的选项:胸口,脸上,还是嘴里?”

“……该说你是考虑周全还是什么呢,”即使是她这样的少女也明白天草十三指的是什么,“算了,你肯定只是喜欢听我亲口说出来。”

“当然是喜欢的。不过给您选择也很重要。”

谢谢您。在开枪前他总告诉她,通常是在她暗讽他为她挑选葬身之地的细心周到之后。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家伙是真心实意地在说那种鬼话。“还是先让我听听奖励是什么,”在他身上动了动,右代宫缘寿不安地注意到那些手指没有停下,“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又玩起来了,搅来搅去很有意思吗。”

“是想让您的身体保持兴趣,”天草十三回答,他弯曲放在她体内的手指,令她忍不住一抖,下半身迟迟得不到解脱,她已经焦躁得头脑发烫,“作为奖励,我想让您体验另一种高潮,因此现在先让您浅尝一下……对好奇心旺盛的小姐来说,是不错的动力吧?”

“倒是如此。顺带一提我选脸上。”

“可以冒昧问问选择的依据吗?”

“这次想要看见你的表情。以及比起胸口还是在脸上更有氛围。”

“……您今晚还真是不停地令我惊讶。”

害羞了吗?右代宫缘寿面无表情地问他。天草十三愣了片刻,手掌拍在床沿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哎呀,事不宜迟,您想看就不能让您久等嘛,”他几乎笑出了眼泪,擦擦眼睛才抽身站起,“您就这样靠着床边吧,会轻松一点。”

这一次天草十三不再顾忌,她没呛住,于是那根东西得寸进尺向里推了又推。除了某一次捅进喉咙不再干呕,鲜明的侵入感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滑进滑出中逐渐模糊的时间流逝。天草十三也明白。他加快频率找寻自己的快感,却不再每一下都钻到底,只维持节奏,时不时坏心眼地用力顶撞将她的意识拉回,不至于叫她彻底沉入水中。

湿迹滑落在右代宫缘寿的胸口与大腿上,又一次深喉,他退出来停在她鼻尖前。她想退开将嘴里的液体吐出,却被拽紧了头发。让它掉出来。他喘息着。她翻了个白眼,松开嘴,天草十三赞赏地轻哼了一声,握着阴茎拍打在她脸上随意抹开,沾得下半张脸一片狼藉。

放进嘴里是一回事,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戳来戳去又是另一回事。右代宫缘寿有些生气,然后在那双惯于缺乏温度的灰眼睛里第一次读到称得上狂热的色彩。麻烦您保持双腿张开。这人撇了撇嘴,用脚踝去轻撞她跪在地上的膝盖。她有意识地顺从,也正是这时才察觉,他没帮她把枕头放回来。

得不到摩擦的不满让她决定对他做点什么,她浅浅将他含回去,不急着吞下,用舌勾勒使劲吸吮,连脸颊都收缩,它弹跳着脱出嘴唇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吻。她满意地听见他颤抖的呼吸。“……您究竟是在哪里……”天草十三的声音很古怪,介于不满与惊叹之间,手指轻轻拨弄她的额发,与紧贴在她脸上的阴茎配合,触感温情又冷酷。

要是诚实相告,说是十二年前便死去的右代宫雾江的指点,这人可能又要面色苍白地讪笑,旁敲侧击,打听她六岁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又是哪几种与阴茎有关的童年创伤让她今晚跳到他身上胡作非为。肯定会很有意思的。不过她心情不错,于是安安静静的,甚至有兴致张开嘴给他欣赏。他轻叹一声,将自己按在她舌面上摩擦,粗暴地蹭过嘴角,又滑到她的下颏。

她已经不想深究他到底想弄脏到什么程度了,任由他去玩。随便吧。除了是在玩还能怎么形容。这人就像决定不了到底该在哪里折腾她,偶尔将阴茎塞回她喉咙里,又拔出来蹭在脸上,再不然就手指勾进嘴角里玩她的舌头,按压牙床。右代宫缘寿威胁地咬了咬,天草十三识趣收回手指,视线落在她唇上。

她凭直觉知道这就是他的出口——那个等待了整个晚上,只为了亲眼目睹的瞬间。

向上看。玛蒙与阿丝磨一人一边,拉拽着她已经被绑得麻木的指尖恳求着。快啊,再看看。她侧过脸,用鼻尖磨蹭他的小腹,紧盯着阴影中他刻意向她展露而弓身垂下的脸庞。眉毛微微拧着,他加快动作,干脆连喘息和低吟也都让她听个够,快感在他脸上撕开一个通往某种真实的裂口,那神情十足艳丽又实在狼狈得滑稽。哈,缘寿大人!玛蒙在她手里心满意足地尖声大笑,而右代宫缘寿痴迷地,死死地,像要钻出一个洞来那样瞪着他。吻它。天草十三握着性器对她急促地低喃。贴上去吻它。用手抚慰自己的力道与呼吸都粗重,但扶在她后颈上的手却是克制的,于是她好心地照做,嘴唇雨点一样轻柔地落在面前的阴茎顶端,与他直直地对视。

下一秒,他的精液便落在睫毛与脸颊上。在黏连的液体背后,她看清了他,看清他是如何到最后一刻才为高潮的震颤不情不愿地合上眼皮,仅片刻便重新睁开,将她沾满精液跪在身前的模样夺回眼中,一秒也不愿错过,几乎沉醉地端详她,品尝她。

右代宫缘寿伸出舌尖去舔仍在颤抖的柱身,竟然如愿得到了一声拉长颤抖的呻吟。她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天草十三倒很坦然,拍了拍她示意张嘴,将渐渐软下的性器又一次放进去。

他闭着眼睛轻轻闷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嘴角,慢慢平复呼吸,似乎只是为了在余韵中感受她的温暖才这样做。高潮后男人那些短促的气音令右代宫缘寿有些心痒,于是纵容他的滞留,却不知具体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这奇异的渴望。

她一动不动,心里知道她还是想要某一种他——但他明明已经在她嘴中,因此这种想要根本是毫无道理,没有填补满足的可能了。

右代宫缘寿不知道天草十三究竟在她身上看见了什么。他退出她口腔时显然恋恋不舍,但清醒得很快。划开胶带,他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喃喃着吻她的眼睛,将碍事的体液亲了个干干净净。累了吗?哪里痛吗?她听到他甜腻地问,摇了摇头。

他有能力将一些动作做得那样亲昵又真挚,要是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真要以为自己是受到了特别待遇。他能将每句话都说得那样好听,将每个目的都修饰得尽善尽美。然而,数年以前,哪怕是那时,在称不上频繁但通常愉快有趣的相见中,右代宫缘寿也不曾全然信任他的动机。

她始终不知道是什么阻拦了她,叫她受了再多照顾,也不愿去全身心地依赖他。也许是一种征兆,一种早晨醒来时压在那个小女孩胸口的预感,告诉她哪些东西是必须,又有哪些东西终究是有害,今天,明天,往后每一天要怎么去有限度地期待,怎么去谨小慎微地生活。

绝望的对幸福的向往笼罩着她,混合得恰到好处,一边砸碎她的内心,一边帮助她鉴别外在的灾祸。天草十三是那些灾祸中成分最暧昧的一种,早该摆脱他,但她始终不舍得。她已经知道,有一天,他轻浮的双手会郑重地托起她。她的裸体,或者她棺木的一角。

她是与他重逢时才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没有其他的可能。

高潮褪去,目光也恢复本来质地:不是冰冷的,不是炽热的;不像明天要杀死她,但也绝不是打算放过她的;他眼里始终是这样一片缓缓流动、不具形态的水域,灰色的潮汐。她闭上眼睛,容许他落下那些无论落在哪里都不会落在唇上的吻。

什么时候才像开枪时露出那样诚实的表情呢?用阴茎撞进嘴里,总没有子弹撞进额头来得尽兴;跟亲吻抚摸的哄骗相较,想必是目睹她在邻座安心熟睡更有趣;用皮带将她绑起来,难道比得上亲手把她送进与世隔绝的角斗笼吗?

绝不会满足于此。六轩岛是非去不可:她非去不可,天草十三也同样。

天草十三将那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她明明没说过冷,所以她想这大约也是所谓兴趣的一部分。“现在是真的该给您满分毕业了,”他说,带着点发泄过后特有的懒洋洋的尾音,“下一部分既是流程也是奖励,然后今天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我嘛,”坐在他身上放松双腿,右代宫缘寿打趣道,“你是不是忘了,全部结束以后我还有无条件的要求可以提,可别告诉我要反悔哦。”

“那现在紧急追加:无论您提什么要求,要玩什么更稀奇古怪的play,至少今晚我是不会奉陪的。做到这地步已经是极限的极限,再勉强下去您真的要受伤了。”

居然还有更稀奇古怪的……比如?她好奇。帮她按摩手臂的那双手顿了顿。“……还没迟钝到会随口给小姐提供idea的地步。与没有危机意识的小姐不同,我不会再自讨苦吃了,”对方哼哼。

“还说什么无条件,真是信口开河的随便的男人。”

“这可是在顾虑您的身体啊。”

“说谎,”右代宫缘寿翻了个白眼,“你只是嫌麻烦而已。”

“……总觉得今晚您格外不信任我,是错觉吗?”

“谁知道呢,可能不是吧。”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令小姐这样不满啊,”天草十三哀叫一声,“虽然您说要当推理游戏来玩,但题目未免也太难了,给我一点提示吧?”

“才不要。要是你找到答案我不就要被关进地下室里变成宠物了吗,说了那种可怕的话还想让我给你提示,你也太没边界感了。”

“要说边界感还是四舍五入把我强奸了的小姐最没边界感吧。而且是您说只要有书怎样都好的!”

而我只是说我无所谓,从没说过我很想去吧,顺便把这部分也四舍五入了吗?她哼了一声,“是你先勒索我的。不过也罢,男人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呢,像笨蛋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被小姐摆了一道,实在是cool!”他抵在她肩上笑得脸都抬不起来,“如果我把计划拟定得更吸引人,您会心软吗?”

“虽然打动我的可能性就跟明天在六轩岛上找到答案一样小,但人总是可以有梦的,说不定会哭着把答案双手奉上然后让你为所欲为哦?”

“那么……就带您回美国去,”他嘿嘿笑着,真在考虑似的,可以名列她最讨厌的表情之一,“这次护送的薪资这么丰厚,干脆把黑水的工作辞掉,然后与您继续旅行吧。白天欣赏风景,晚上在酒店里继续与您做,厌倦了的话就去接份工作,把您锁在装满书的地下室里等我。我会尽快干掉目标带明信片回来给您,再带您去下一个城市,怎么样?”

你是故意编得像三流色情小说一样毫无吸引力好让我拒绝的吗?“怎么会!”天草十三故作惊恐,“这样的生活可是梦想哦,被血和子弹洗礼后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立刻有可爱的小动物拱到怀里请求抚摸,然后一起窝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把全世界人类打来的电话都挂掉,最棒的身心的治愈哦。”

“好可悲,”右代宫缘寿客观评价,“怎么说呢,感觉可悲得像是在反过来在骗取我的同情一样。”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过分吧……您普通地拒绝我就好。”

“那么我普通地拒绝,”红发女孩皱了皱脸,“你天花乱坠地扯谎的样子我已经厌烦了,赶快继续吧。”

“……虽有拖延之嫌,姑且还是想认真问问,缘寿小姐,您究竟认为我说了什么谎?”

“真要我一条条数给你听吗,”她瞥向天草十三那张一如既往嬉笑的脸,“难以抉择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

“随便哪里,愿闻其详。我已经老老实实听您骂了我一个晚上,这部分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就不再重复你在性爱喜好上的不诚实,那部分可是从头到尾谎话连篇。闻言他讪笑,右代宫缘寿扬起眉毛,直视那双灰眼睛,“没必要事事那么大惊小怪,就算我要打电话叫人来的确让你不快,阻止我还是因为保密流程变复杂了吧,”她停了停,仔细看他跳动的眉毛,又补充,“毕竟是要保护我的行踪。”

“那并不是——”

“你不在我身体里射出来也大概是类似原因。兴致缺缺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不能留下精液,事后被检测到就麻烦了,”她刻意停顿,观察脖颈上那条猛地绷紧的筋,又状似不经意地找补,“让我怀孕,有钱拿也没命用,你是个很现实的人啊。”

“至于作为奖励的要求——也不要说得好像有多关心我的身体似的,你只打算糊弄过去,拖到明天就没有履行对象了……毕竟,去完六轩岛,我大概就会终止旅行和你的昂贵合同,last night对吧?不是下属也就不用执行命令,口头约定没有后果,可以随便毁约。”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数都数不过来。右代宫缘寿拉长声音,往下压了压,让两具身体贴得更紧,仿佛能听见底下血液流动加速。有罪的证明。“……哈哈……真是很有小姐风格的天马行空的臆测,”天草十三按摩她身体的手已经停了,定定放在她腰上。

“说我臆测吗,”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她认真听里头那颗肉结的动静,“反正你想要的绝不是把我关进地下室里,也绝不是带我去美国旅行。不要说谎。就算走运解开了谜题,你也只打算用那个要求限制我,叫我不要再缠着你添麻烦,老老实实待到明天去岛上而已吧。再怎么擅长享受过程的工作狂也终究是工作狂啊。”

“您是想故技重施惹我生气的话,还得再巧妙点才行。”

“……你本来就不在乎这些,我也没抱有任何幻想,既然不谋而合,那为什么我们非得一唱一和,装作你本性温柔呢?说我很幸运,因为选中的保镖是你,这种鬼话?”

握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自觉。“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她叹着气,“今晚我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假,这部分真是抱歉,但事已至此,为什么你在麻烦里还要接着自找麻烦呢?又要替我瞻前顾后,又要我指出你说了什么谎,现在还要自顾自地生气吗?”

“看来您是根本想象不到我懒得瞻前顾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当然想象得到。她想。他试图哄骗她摆弄不存在的安全装置,趁机伸手去掏怀里配枪时那张紧绷的脸,可以与他惊讶放大的眼睛并列她最喜欢的部分。

(也该稍作更新:天草十三高潮的时候露出的狂热神态也漂亮得不相上下。具体怎么排行,就等到明天去六轩岛的路上,复习了他垂死挣扎的嘴脸再决定)

“好吧,如果你是真的生气了,让我猜猜,”她冷冷看他,“讨厌擦枪的时候被打扰,讨厌多余的工作内容?讨厌跟任务目标纠缠不清,讨厌被人胁迫?讨厌被提醒我是谁,又是几年前与你认识的?这么多讨厌的事,为了让我安安分分真是大费周折,敬业得令我五体投地。是呢,这样想想,换做我也多少会有些生气。这份工作压力很大,很辛苦嘛。”

“……即使您喜欢推理也该适可而止。这些都是您自顾自认定的而已吧。”

知性的强奸者。这个词组没来由地从脑子里冒出,不知道是在哪里又在何时听过,但自打它出现,某种欣快就从它的定义里源源不断传来。“是你要我说的。而我也不是为了听你说真话才告诉你这些的,人的身体比嘴诚实得多,”右代宫缘寿无动于衷,“随便你怎么信口开河,我心情好的话就会捧场的。”

“无论我怎样解释,您都不会再听进去,是这样吗?”男人垂着眼睛轻声问她。

“……没错,你是个骗子,但是那不重要。相不相信你,跟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如果你反抗不了强奸就享受它?如果你认定是我用某种方式强迫了你,至少也玩得开心点,我说了你可以随便发挥喜好的吧。”

沉默片刻,对方反而神清气爽地大笑起来,他轻轻扶着她的头,逼她与他视线正对,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哎呀呀,莫非还真是因为我不愿意教小姐接吻才记恨到现在的吗?”捧着她的脸,天草十三笑得嘴唇发抖,像个在餐桌上还没轮到自己表演便迫不及待,憋不住笑话的孩子。

不变的右代宫缘寿的十二岁:月经初潮在某个早晨抵达了她的身体。她不顾惩罚,偷偷溜进右代宫绘羽的卧室,在那个豪华得连抽屉把手都镀了金的梳妆室里翻了个底朝天。

打开每一扇柜门,她始终没能找到与书上说的卫生用品相近的东西,意味着必须向某个管家求助,或者让监视她的保镖们干点真正有意义的工作,那是她极力避免的。她讨厌跟爱嚼舌根的佣人们说话,更别提穿着沾满血的裙子在那些人面前蒙羞,至于那些穿黑西装的绘羽姑母派来的机器人,与其为这事拜托他们,她宁可一头撞死。

“……小姐?”

该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确信自己记得这个声音。蹲在地上的右代宫缘寿不动声色将裙子往身后扯,缓缓从柜子前直起身。天草十三,绘羽姑母的护卫,真是不巧。她与这个轻浮的青年有大半年没见过面,还以为这人在她十三岁之前都不会从美国回来了。

“好久不见呀,您在这里做什么?”他一如既往地向她问好,“难道说我不在的时候宅邸的布局做了改动,您与会长换了房间?我可真是,居然未经允许踏进了小姐的私人领地,没有打扰到您吧?”

布局从没变过,这家伙清楚得很。右代宫缘寿冷着脸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地瞪他。天草十三乐了好一会儿,终于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总之,还是在会长回来之前离开这里吧,”他对她眨眨眼,“我只是奉命来帮她拿化妆品,其他的可什么都没看见哦。”

他们已经很久不见。她看着一点儿没变的天草十三,突然好奇,是不是哪怕一整年,五年十年,半辈子不见,重逢时他也只会一笔带过。好久不见。就像这样,仿佛他不是拍拍屁股就轻易去了她去不了的那些地方,自由自在得像只鸟,终于想起要飞回她身边,就连第一次月经都比他要早到个十分钟。

你知道绘羽姑母的东西都放在哪儿吗?她决定放下不满,先问问他。

“……缘寿小姐,您这样问又是打算做什么呢?啊,难道说是——”

“等,等一下——”

“是对化妆品的好奇心对吧!我懂的我懂的,哎呀,不知不觉也到这个年纪了。如果您跟绘羽会长提起,她大概也不会反对,毕竟是女性家主成长的重要一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这些都禁止您购买。”

不是的。她声音太小,天草十三没能听见,自顾自翻抽屉,“如果只是一根口红,她大概也不会发现吧?让我看看……”

“都说了不是,”右代宫缘寿咬牙切齿,“我只是来找卫生巾的!”而他睁大眼睛,仿佛这才想起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到底要发生哪些天翻地覆的变化。半晌,这人露出极其失礼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立刻失去维持矜持的兴致,只想把他轰出去,“干什么,我会需要这种东西也很正常吧!”

“……不,抱歉,当然很正常!我只是在想要怎样开口才听上去没那么像性骚扰……”

“告诉我那个老太婆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就行了,我找到就会走的。”

“这正是问题所在啊,绘羽会长……据我所知,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她困惑地看他,白发青年搜肠刮肚,她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虽然不能断言……但应该是这样没错,因为那次她大发雷霆对小此木老板叫骂……啊哈哈,请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向您说了这些,总之,这里应该是找不到卫生巾的。”

“为什么,她也是女人吧?”羞耻消失,求知欲胜过一切,“你骗人,书上明明说,健康的女性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就会有初潮,可以怀孕,然后——”

“……到了一定年龄以后,就不会再发生,所以我想她已经不会特地准备那种东西了。话说,难道是您自己的不够了才来这里找的吗,”说到这儿他又像往常那样轻佻起来,“如果是负责采购的佣人没及时准备,我就义不容辞地去帮您催促吧?”

“……没跟他们说过,”她嘟囔。

“嗯?”

“因为是刚刚发现的,所以……”天草十三瞪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回到脸上,她是真生气了,“要是再磨磨蹭蹭派不上用场的话就把你给——”

“等等等等,让我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现在……?”

“啊对没错是的就是那个现在,不要再问了,”右代宫缘寿翻了个白眼,“如果天草不打算帮忙的话就走开,我还有东西要找,没完没了的聊天就不奉陪了。”

好的小姐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护卫举起手悻悻作投降状,“不论如何,还是在被人发现前离开比较好,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地雷区啊,”他耸耸肩,将抽屉里五颜六色的管子随手扔进化妆包,“回房间稍等一下,我把东西送去后就为您找卫生用品,顺便替您跟佣人吩咐一下定期购买,这样可以吗?”

“……那,总之你先离开这里。”她想起自己裙子后面那一大块血迹,无意识地拽紧裙摆。

青年闻声停下,审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不自在,“快点吧,拿完就——”对方无动于衷,向她走近,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立刻觉得自己的反应可笑。也许只是太久没见面,太久没有使唤过他了,“你到底——”

天草十三突然对她做个鬼脸,她愣住。这人趁机将西装外套脱下抖开,绕肩膀为她搭上。他身形比她高大太多,临时斗篷几乎够到了膝盖。您以为我是打算做什么?这人恶作剧过后立刻忍不住咯咯偷笑,反倒他才像个十二岁的小孩。这样就可以了,去房间等我吧?我从没在这儿看见您,您也没撞见过我。

说完,白发青年收敛嬉笑的神色,迅速回身收拾,只当这个女孩已不在此地。右代宫缘寿在他身后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只说了句好,拽着还有余温的衣服跑开了。

诚然,十八岁的右代宫缘寿已经没有理由想要天草十三的吻。

就与今晚发生的诸多从未在其他世界里发生过的离奇插曲一样,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有关他的事总是这样。太迟了,或者太早了。她是在过后才迟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一样东西永远不在正确的时间抵达正确的手里,或许它打一开始就不是为她准备。

这不重要。反正,右代宫缘寿已经通过最艰苦卓绝的方式学会了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从六岁开始便被迫登上擂台,对手是早已精通此道的右代宫绘羽。

要只是想花钱买点儿什么,倒不需要多少力气,要外出活动,便得攒足了理由再去谈判交涉。难如登天的往往是一些特定的东西。她曾经想要宠物。立刻被否决。想去外公家拜访。被更斩钉截铁地否决。想要朋友。真奇怪,没有朋友?她的姑母冷笑。难道不是你太不讨人喜欢的错?

不想再去根本没有埋着任何人的墓地。虽然是对不中用的夫妇,但也是你的家人。右代宫绘羽说。别任性了,你以为这世界绕着你转——要是取决于我,那块碑上的名字就不该是我的让治,但难道我说了算吗?

再也没有人会仅仅因为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每一桩每一件,带着孩童特有的蹩脚:放低姿态、苦苦哀求、咬着嘴唇沉默;互揭伤疤、声嘶力竭地追问、口不择言地诅咒、崩溃与啜泣与尖叫与崩溃;然后是故作成熟,利弊分析,拙劣的讨价还价;最终学会将一切都拆解分离,平铺直叙,只说她经过无数失败的尝试后总结、多少能起些作用的话。

至于具体起什么作用,取决于右代宫绘羽当天有没有那个兴致,对她睁只眼闭只眼。十次里有九次,姑母一眼就看穿她,躲在扇子后边咯咯尖笑,而她只能站直身体。胆敢露怯,退后一步就会被三振出局。第一次真正骗过对方是某次学校组织的合宿活动。她垂着头请求参加,说自己很久没有接触森林里的清新空气了,然后老女人拒绝了她,叫她回宅邸来,出席某个无关紧要的晚宴——正合她意。她宁可被姑母刁难,也不愿与欺负她的同学们去深山寺庙里住上几天几夜,培养所谓的同窗情谊。

在那之后她掌握要领。除了右代宫绘羽仍时不时将她看穿,羞辱一番,佣人与保镖都对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大小姐束手无策。右代宫缘寿年幼时便领悟,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毫无代价地得到,从今往后,每一件都非得机关算尽才能到手。

设计自己的理由,满足对方的理由。就连自己的理由也可以成为满足对方的理由。补足筹码,拆穿借口,挑衅或迂回,直至对方的Resign或她的Checkmate。只要对手不是那个右代宫绘羽,总会有什么办法的。动机与理由千千万万,唯独“我想要”三个字是毫无用处。概念本就廉价,经右代宫缘寿的嘴说出,更是无人理会,彻彻底底的一文不值。

如果有一柄必须向一端倾斜的天平,是人都不愿落得更轻的那头。一跃而下后的世界里,只剩一个活人,会容许她短暂地坐在杠杆下沉的一侧,直到死亡令他们再不相欠。

这些规则就与她的想要一样,必须是隐秘的。反正,再过十几个小时,有一具身体会躺在轮船的甲板,或苍白的土地上。在那之前,魔法一旦开口便会破散,有如午夜十二点那震耳欲聋的钟声。所以,她只会说,没有任何理由。

右代宫缘寿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攥住这件外套的后摆。男人捧在她脸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脖颈,半是威胁半是爱抚。她假装想了想,“原来之前是因为坚持要你教我这个才彻底发火的吗?你讨厌接吻?”

“您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拇指摩挲着她的喉咙,天草十三仍然对她笑着,“抱着那种态度,把我当成任劳任怨的按摩棒用了一整个晚上,把您根本承担不起后果的事挂在嘴边,指责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现在居然还要吻我,您就不觉得今晚您对我太残忍了吗,缘寿小姐?”

就在某一回,等着霞姨母准时死在她面前,右代宫缘寿突然想,他也许是想看她为他哭吧。那一次天草十三想必是万分失望地从背后杀死了这个女孩。听他宣布六轩岛就是葬身之地,她径自转过身去,忙着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里捡起被撕碎的魔法书,差一点就成功在对方开枪前跳下去了。大概天草十三认定,就是看不见她的脸,也比她摔下去自顾自死了更强,“是吗,对你而言很残忍啊……我倒觉得,是从头到尾向我隐瞒的你更加残忍。”

“您是发自真心认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全是为了从某些方面来蒙蔽您,哄骗您吗?”

“……我就是受不了你这点。到底是怎么装出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这种话的,明明还掐着我的脖子,”她厌烦地试图甩开他的手,“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真是难为你了,失去了不少乐趣吧。”

“……您说得对,我现在是发自真心认为您以前比较讨人喜欢。接下委托时,我可没想到十八岁的您变化得天翻地覆,连我这种喜新厌旧的人都吓得哑口无言啊。”

你大可以按下那个按钮。她告诉自己。你早就知道在什么地方。你没能下定决心这样做,是就像过去的成千上万次那样,你想,没有必要,也并不重要。

“原来如此,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长大了才觉得无聊的哦。”

天草十三神情凝固,他是彻底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听见我说的了,右代宫缘寿说。半晌,他缓缓收紧手指,看她在他手里挣扎渐弱。

“我改变主意了,”他盯着她,“再怎么天真无知,我也不觉得您会无意中说出这种话来。只能把这当作类似suicide by cops的行为了,虽说是换成了bodyguard呢。懒得深究可能正中您下怀,但我今晚确实已经累了,不想再顾虑那么多,这里就顺您的意了。”

右代宫缘寿不再挣动,半阖着眼睛,在他手里冷冷睨着他。

“您这么喜欢推理,却连我陪您胡闹到现在的理由都搞不明白,真叫人大跌眼镜。现在想想,还是让您打那个电话比较好,带来的麻烦说不定比现在还少些,”他稍稍松手,让她呼吸,“不过事已至此,您是无论如何都想得到那个无条件的奖励吧?”

说我大费周折就为了让您安分,您处心积虑难道不也只是为了这种东西吗?天草十三放开她,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让她惊叫着失去平衡,真让人摔下床前又拽住了皮带,将她扯回怀里,说,“就让我见识一下您到底有多想要这个骗子的吻,为他不再瞻前顾后的乐趣坚持到最后一秒吧。不论接下来他如何发挥喜好,又是如何谎话连篇,可不要轻言放弃哦,小姐,我会很失望的。”

出于某种理由,她希望这件衣服能在身上待得更久一些。十二岁的右代宫缘寿在房间里,等待。她已经弄脏一张床单与一套裙子,干脆不再坐下,就抵着门板站立。

战人哥哥还在世——不,还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也爱将衣服裹在打喷嚏的她身上。四五岁时,一件短外套也大得像被子,暖和又踏实。她甚至会装作在街道上走得冷,骗哥哥主动提出将外套给她,很快又因为愧疚而难过起来,哭丧着脸,把不明所以的右代宫战人吓得连连道歉。

在时间中模糊了的冬日:妈妈把宽了几圈的手套塞在她怀里,告诫她冻伤手指是多么难捱。爸爸将满是烟味的围巾一圈圈包在她头上,叫她连声抱怨着扯开。总有一天,右代宫缘寿要长大成人,穿上这些大得出奇的衣服,再将它们裹在她的孩子身上。她会说,以前哥哥也常为我这样做,是父母教会了我们彼此珍爱。本应是这样的。幸福是无比确凿,像季节变换,每一个冬天都理所应当向她走来。

六岁那年,冬天没有来。将脸埋在衣领上,右代宫缘寿为再次回忆起失去的一切落泪。她讨厌天草十三,她讨厌那些令她想起右代宫战人的举动,任何勾起独属于家人的回忆的细节。除了还没回来的哥哥与父母,没人有资格让她这样哭。然而她闷声呜咽,心烦意乱地哭泣着。

右代宫缘寿是被天草十三整个拎起来重新摆好的。她被他推起身拽到床边,对方坐在那里,扯着缎带让她上身趴倒,膝盖挤进她腿间向上撞,只把下半身架在他身前。她刚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熟悉,下一秒他的手掌就打落在她臀上。终于意识到对方打算做什么,右代宫缘寿绷紧了身体。

右代宫绘羽曾在她很小的时候这样打过她一次,就在第一次逃跑之后。姑母终于找到理由惩戒她,得意洋洋,把她关进房间之前先按在沙发扶手上,重重打了五下屁股。她那时紧咬牙关忍受,硬是一点声音也没漏。天草十三的手却不是单单为了让她痛苦而落下。裤子质地粗糙,一下一下磨在柔嫩的阴部像着火,他的膝盖却不依不饶地往上顶,叫她越是挣扎越是自讨苦吃。

很快便意识到进退两难,她放弃了无用的扭动。天草十三试验性地打了她几下,或轻或重,她看不见背后,每次臀肉与手掌毫无预警地接触,都禁不住浑身激灵。一旦颤动便带着下身被碾磨,那点快感非得在疼痛中冒出头来,令她既羞耻又心痒难耐。

“十五下,”他终于开口宣判,“请您数给我听。”

“……不要。”

“哪部分不要,数量还是数出声来?”

你来数不就好了,又没有区别。她嘟囔道。男人在她身后安静了片刻,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只手便狠狠打进了腿间最软的地方,疼得她大叫一声。深处的肉缝被虐待波及,却在痛楚淡去后颤抖着渗出更多的水来。她为这具恬不知耻的身体感到无地自容。

“一。要我来数也行,不过因为无暇顾及,每一下都会打在刚刚同样的地方,您来选吧。”

“……什么无暇顾及啊,说谎。”

“是又怎么样,据您所称,我今晚不是一直都在对您说谎,您还没习惯吗?”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似乎是哼了一声,“小心点,每数错一次就再加两下,这可不是骗人,不信就试试看好了。当然您要是本来就想趴在这里被我打一整晚就又另当别论。”

她觉得那情景很可怕,于是妥协了,不再作声。天草十三顿了顿,他的手替他回答,这一下落在左边臀瓣上,力道比刚才放轻不少。二。她低声数。“请您大声点。这次就算了,但之后我听不到的话也算您数错。”

“二,”她翻了个白眼,“怎么会听不见,你——啊!”又一下打在她腿缝间,疼得指甲抠进了手心,“你不是说——”

“只说了不会都打在同一个地方,没说过不会再碰这里吧,那样就太无聊了。而且该数数了,如果您不想再多挨两下的话。”

……三。右代宫缘寿紧闭眼睛,把自己藏进黑暗中,终于老老实实,在手掌落在身体上时应声报出数字。天草十三不再与她说话,沉默地重复漫不经心的拍打。这与最初的那次惩罚类似,但她看不见他的手,力道与落点都毫无规律,未知的不安笼罩了她。她不知道下一次要被打在哪里,紧紧夹着他的膝盖,脚尖抵着地面,双腿在应激中颤抖个不停。

像是对那段大喘气的推理还以颜色,男人用类似的伎俩拖长了这场折磨。他有时轻轻戳碰她一边腰窝,以无害的戏弄骗取她的惊呼,又在她放松警惕时换手,打在另一侧毫不相干的地方;要么就在重重一下后紧跟上截然相反的按摩,指腹压迫泛红的皮肤,又热又痛;等下身淌出的水终于将膝盖的布料浸透,他两根手指钻进滚烫的身体里,另一手冷酷地抽了她的腿根,令她不能自制地夹紧他,没等她缓过神便又将它们拔出来,随手打在阴部,在她又一次尖叫时把满手的水抹在尾椎骨那段缝隙里。

在这段漫长的惩罚中,她数错了三次。等对方不紧不慢地打完二十来下,她已经脱力了,掉的眼泪比先前加起来还多。他的手又一次来到她背后,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而对方只是抓住皮带将她拖起身,“站好,”天草十三说,“让我检查。”

她艰难地按对方的要求站直了身子。见她脸颊湿漉漉的,他神色缓和一些,伸手帮忙支撑,让她转身。男人坐在她背后,仔细观察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皮肤的臀部,懒散地摸过小腹与胯骨。他的碰触具有调节某种体内频率的用处,就在几分钟前,她的呼吸是那样毫无章法,现在却在同一双给予过狂乱的手中平静下来。

“请见谅,但今晚不让您筋疲力尽怕是消停不了吧,我已经做好觉悟,陪您玩到累得睡着为止了,”天草十三将脸埋在她背上,声音里没了刚刚的冷淡,现在听起来几乎委屈,他搂着她的腰沿脊椎往下吻,将一只手放在她捆在背后的手心里,“一两天之后颜色就会褪去,没有留下淤青,不用担心。”

那些手指立刻下意识地缠住了他的,用力攥紧,嵌进彼此的缝隙中相扣。她是这样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容许了,就用那条手臂松松揽着她,又把她转回来。“好可怜……”对方喃喃着拉近她,亲吻她的肚脐,“真是会折磨自己,明明稍微做点什么就哭成这样……”

他又一次将手指滑了进去。她实在是受够这人一没事干就边说胡话边把手随便塞进别人身体里的习惯了,但眼泪还没干,要发火也毫无说服力,只好闭口不言,僵硬地杵在原地。“我说过没打算让您受伤的,要相信我呀,”天草十三显然心情愉快了不少,开始插科打诨,“说起来之前就想问了,到底为什么会一直这么湿,您很喜欢被打?”

“……我又怎么知道这种……总之我没有。”

“没有?哎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为了这点小事就编出十个圆不完的谎吗,没有就是没有。”

“我相信您,毕竟我也不会像小姐一样为了这点小事也要疑神疑鬼啊。记得之前说过的另一种高潮吗?因为临时决定要加入属于我的乐趣,接下来会以挑战的形式进行。再怎么生您的气,我也是抱着服务精神来的,所以至少也让您有赢的机会。”

右代宫缘寿连回答都懒得。他就当她默许了,将手指拔出来,自然而然地放进嘴里尝了尝,那情景下流得令她呼吸一滞,“简单的耐性考验。看见床头那个钟了吗?从下一次把手指放进您身体里算起,五分钟以内不允许您擅自高潮,仅此而已。简单易懂吧?”

“……输赢对应的奖惩?”

“如果您赢了,奖励是今晚让您高潮到您心满意足为止,在您决定玩腻了之前几次都好,我不会再有怨言,会乖乖用您喜欢的任何方式奉陪到底,继续做任劳任怨的按摩棒,”天草十三眯起眼睛,“如果输了,惩罚是今晚让您高潮到我心满意足为止,在我决定玩腻了之前,您也要用我喜欢的任何方式奉陪到底。”

“两种没什么区别吧,反正都是陪我玩下去。”

“您会知道的。怎么样,愿意接受挑战吗?”

没有退缩的余地,右代宫缘寿默认了。对方拍拍她以示预警,一手将她抱起来,安放在房间角落的靠椅里。他将她的腿挂在两侧扶手上,用胶带分别固定,两腿始终保持敞开,其中风光一览无余。她回想起先前在他怀里被摆成这样时究竟遭到了何等对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先提醒您,安全词始终适用,”这人满意地拍拍手,抓住靠背,将她连人带椅子一块儿拖到房间的另一侧,“除此之外,不论您等会儿哭喊些什么,我都只当您忙着制造气氛正玩得兴起哦。”

“都说了用不着一遍遍提醒了,你简直就像我高中那些老师一样啰嗦,到底——”她说到这儿顿住了,因为她终于发觉了他把椅子挪到这里的用意。沙发旁的穿衣镜将右代宫缘寿的存在诚实地展现,她避开视线,不想去看那仿佛将身体最隐秘处向他人特意呈上的姿态,“……什么啊,你想羞辱我吗?”

“方便您看见自己的模样,好让您知道我没在撒谎,”天草十三似是而非地回答,“既然是挑战,就要让双方都心服口服。”

空间实在有限,她没法将自己藏得更深。男人半跪在她面前,将手轻轻放在濡湿的入口处,他在这一整晚展露出的耐心简直令她费解,她再怎么讨厌他,也要对此给予肯定。“准备好了就请您看一眼时间,然后挑战就正式开始。”

“那如果我假装没有高潮呢?只要我否认,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判断真假吧?”

右代宫缘寿提出了最后的疑问。天草十三抬起眼睛,闪烁的灰眼睛透过睫毛狡黠地瞧着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别担心,我们会知道的,”他说,对她笑了起来。

天草十三敲响房门时,十二岁的右代宫缘寿仍在略微抽泣,于是沉默地将手伸出门缝。对方只当她是害羞,将袋子挂在她手上。

她拿进去拆开,里面几盒东西都很陌生,只好先擦干眼泪研究说明书上的小字。比划着拆开一片,她将自己染红的衣服脱下来甩在一边,生涩地将它与新衣服小心地换上。外面那人说:“如果您不知道怎么用的话——”

“不要,”这人为什么还没走?她声音沙哑,不愿多讲。

“不我只是说可以帮您叫个女性佣人来——”

不要!走开!她大叫。呀我知道了,不要生气!天草十三在门那边同样夸张地大叫,“那总之我就在这里,是一盆摆在您门口的观赏植物……除非您叫我。”

继方才莫名其妙的哭泣后,她又几乎被他逗笑,“作为装饰品也太聒噪了,这种必须闭上嘴的工作,你肯定一天也坚持不下来。”

“在需要时也是可以很安静的,如果您知道这次在美国发生了什么,就不会有所质疑了,”对方长长地叹息,“差点连命都没了啊,您手里那几包卫生巾可以算是奇迹中的奇迹哦,居然由还活着的我送到您手里。”

“……很危险吗?”

“没错没错,很危险,很不得了的工作……历经千辛万苦才四肢完好地回来了。某种意义上,回这里来也算作休假,毕竟右代宫家的保镖工作非常轻松嘛。”

这样啊。真是。右代宫缘寿在门后嘟囔着。她已经换好衣服,不坚持赶他走,只是因为对他所说好奇又隐隐担忧。虽然,这人似乎永远是刀枪不侵,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天草十三是这样的人。也许她没必要为这样常年来去如风的人想这么多。“……可能稍微夸大了点,倒也不用在意,”她听见门外他迟疑的解释,“不过,工作就是这样,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

“那天草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

“也就是有趣,刺激,薪资待遇之类的普通理由。薪水很高,工作时间相对自由,还可以顺便四处旅行,万一死了还有留给家属的大笔赔偿,除了没有社会保险以外,没什么不好。”

居然认为可能会死掉的工作有趣?你这家伙……她皱了皱眉。“非常有趣,正是这样才有趣。不过就算听起来很cool也请您千万不要学我,会被会长骂的,”对方大笑起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工作再好不过。普通的生活虽然安稳,但不适合我这种连续睡在同一张床上三天都会感到厌倦的人啊。”

“哈?只睡三天就会厌倦,在这里当保镖时又要怎么熬过去?”

成年人可是有很多每天晚上不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方法的。她听见他意味深长的回答,“闲聊还是就到这里,我必须回绘羽会长那边了,请小姐把外套还给我吧?啊顺便,我可以把您弄脏的衣服送去洗衣房——”

“想都别想,”右代宫缘寿答得很快,然后补充,“我是说后面那句,”她赶紧将外套从肩上取下检视,的确没沾上血,领子被泪水洇开的湿迹却还没干透。犹豫片刻,她还是将衣服从门缝递了出去,他接过它。只是盐水而已。她想。

“总归是要送去洗的吧,我——”然后他便顿住了。那一侧突兀安静下来,片刻,重新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然后又是静默。她以为那人已经走开,打算回到床上躺下,天草十三突然说:“这次我会待很久,重新跟会长签了一整年的合同呢。”

“……那,恭喜?还是说你想跟我抱怨一下今后工作的单调无趣?”

“哈哈哈,没什么……只是告诉您一声而已。”

“想调岗的话我可无能为力。而且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学校?他有些惊讶。“姑母今年把我送进那个圣露琪亚了。寄宿学校,只有假期会回这里,”她靠在门上,不感兴趣地回答,“不过,在哪儿都一样。”

“……是啊,您也到了上初中的时候了。就算这样,在卫生巾突然用完的时候打电话来,我也还是会为您千里迢迢地送去的,嘿哈,随时吩咐哦!”

“是吗。女子学院应该不缺这种东西,到时找校医就好,不劳费心。”

或者别的东西用完的时候。他补充。真是啰嗦,她干脆回到了床上,把头用被子蒙住,“你好烦啊……快回老太婆那里去吧,我想要睡觉。”

她听到他轻声叹息。好,那么这就再见啦,小姐,好好休息。脚步远去,很快走廊就真正安静了。她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书上说月经会令女性产生情绪起伏,也许这是症状之一,但愿会渐渐改善:如果以后每个月都有几天要为天草十三随手做了什么而多愁善感,她可受不了。

正如您所言,人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用水做的。天草十三瞥了一眼时间。三分半。

三分钟前,男人半跪在地上,像按着抓到的猎物那样按着她的腰。我知道您很喜欢看我。他意味不明地告诉她,“但是只挑着看感兴趣的部分就太单调了。”他在右代宫缘寿的腿根咬了一口,那处被手掌打红,又被牙齿覆上新印记,层层叠叠,右代宫缘寿下意识别开脸,被他扶着后颈轻轻转了回来。

“不要移开视线,”天草十三说,“您自己也说过,在别人为您辛勤付出的时候走神很没礼貌吧。”女孩紧抿嘴唇,将视线落回他脸上,停在入口处的手指就在这时刺进去,她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抽气的同时被他专注的神情给蛊惑了。好好看着。他对她柔声说,将手心翻过来朝上。

身体里的手指转动,弯曲,向上勾起,目的性极强地顶在某个角落。他的目光慢悠悠地掠过她身上每一寸,变化细微地沿着她的存在延展,白色,粉色,微微发青的血管埋在红色的薄薄表皮下。腹部深处在他温热的掌心下拧结,手指动了起来,搅开了这摊颜料,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体里掏挖,指尖像要将她挖穿一样地凿在上面。喉咙里的呜咽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更像被逼进了死角的动物垂死的惨叫,但那不是因为痛楚,而是太过快乐。

这具本应永远冷冰冰的熔炉里点燃了它无法容纳的烈火。右代宫缘寿意识到,她是在害怕天草十三。被枪指着头时没有,用枪指着他时没有,哪怕阴茎捅进了下身与嘴里,手掌落在她的身体上,她从没这样害怕过。

她从不知道,由物体映照的客观的右代宫缘寿,与悬浮时俯视所得到的自我,竟是如此不同。这种差异令她害怕得想要哭泣。她试图把手从玛蒙那里收回来,但她的朋友不忍地抓紧了她。

如果我放开您的手,她说。您之后会后悔的,我就是知道,还记得您叫我不放开吗?我不放开您,您也不放开我——我们是约好了的。

她想起右代宫绘羽曾试图把这根木桩扔出去。女人讲到外面的流言,讲起痴迷于世纪悬案的那些旁人,讲起这根常在杜撰的伪书里担当凶器的不祥物件,讲到书中华丽又虚假的死亡,高声尖笑,像她曾亲眼所见。女人每每讲到那些传闻就总是发狂,歇斯底里。平日里没有人听女人说,她也不经常说,但一旦说了就要这样。

她不明不白说了这些,然后要把它扔出去。右代宫缘寿为它哭了。小女孩说这根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它是真理亚姐姐的东西,她画过,你看她画的。右代宫绘羽接过魔法书,看见图示底下注释几行小字。阴魂不散的贝阿朵莉切!女人先是尖叫,然后又喃喃自语。可是这画得多好,啊,小真理亚。她说那个孩子总神神叨叨,可怜,没指望,都怪楼座,母女都是疯子,全家人都知道。没用的笨蛋楼座,没有个母亲的样子。女人说着哭了起来。

趁着她哭,右代宫缘寿抓起木桩与魔法书跑开。她抹干眼泪,紧紧地将它们抱在怀里,跑回房间,藏进枕头底下,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藏进床底。如果姑母要扔掉它们,她就跟她拼命。

右代宫绘羽没有与她再提过木桩的事。

她重新抓紧了玛蒙的手。就在那张椅子上,天草十三总共三次将她拆开又重组。第一次,她根本不知道身体里有这么多的水可以流淌,失禁般追着他拔出的手指涌了出来,而对方吹了声口哨,告诉她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是与她那些魔法同样的天赋异禀。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第二次,他用外套上那条坠链的夹子钳住了细嫩的乳尖,让那个小小的十字架挂在她胸口摇晃。这倒是确实骗了您,衣服不仅仅是怕您冷才拿进来的。他坦白,不以为耻。原本没打算真的用上,不过既然您输了挑战……她还没来得及指责,手指重新进入,男人亲吻她的小腹,又舔又咬,不紧不慢地吻到腿间更要命的地方。他的嘴唇触感像丝绒,他吻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这里令她快乐,她又开始掉眼泪了,各种各样的水很快又流得到处都是,蜂蜜般从每一个孔洞里满盈溢出。

她陷入了彻底的恐慌。她说不要了,但对方像没听到一样靠近她,压住她,性器放进她已经软得没了骨头一样的身体。很热,很柔软,很漂亮。他俯身咬住那个十字架,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它拽了下来,露骨地衔在嘴里,要她睁开眼看。很诚实。他说。您说得对,诚实得与您的嘴截然相反,喜欢什么就会抓着不放,觉得舒服就会缠上来要了还要,比穿着衣服的时候可爱得多。天草十三将那个坠子吐出来,放在泪眼模糊的右代宫缘寿的嘴唇上,然后开始认真操她,摇晃中它很快掉进了颈窝里,然后就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又一次让她从决堤般的高潮中摔落,他划开胶带,放下她。她像从水里被捞出来,湿漉漉地陷进椅子,被一团无处着力的云笼住,天草十三伏在她发抖的膝盖上,指尖在肚脐附近划着圈,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温柔,隐隐揭开一角,他是可以做得很残忍的,如果他想。她最清楚。

“我打算蒙上您的眼睛,”他对她说。她僵住了身体。

我知道您喜欢看我,不喜欢看您自己。对方告诉她,“看不见自己一手造就的情形,对您而言才是真正残酷的惩罚。但我并不想那样折磨您,所以除了用安全词退出以外,还有一个选项。”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她自己了。

“收回那句话,”他拎起那条红色的头巾给她看,在她躲闪的眼睛附近比划了一下,“把它收回,我今晚就放过您,算您坚持了全程,奖励也会像说好的那样给您。我会吻您的,如果那确实是您想要的。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随您挑选。”

“……哪句话?”

“说我装傻,您也是装傻的一把好手呢。其余一切都可以不计较,但只有那句话我不能当作没听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可能不这样认为。但对我而言,那是很严重的指控。”

右代宫缘寿沉默了,她看向他身后,最后一次打量镜子里那个女人。

那个裹满液体与吻痕,手脚与腰肢纤细,只有乳房与大腿圆润的女人,到底是谁?这些陌生的曲线与柔软,这些美丽的,无用的,至死也不该派上用场的东西。她从没渴望过这样与灵魂不相称的美好身体。她的美丽与她腐烂的人生是毫无干系。她十五岁一夜成为窈窕的少女,在那之前,她是脾性刻薄又病恹恹的小女孩,身形干瘪,嘴唇紧抿,套着旧式洋裙,无论走到哪里都踩一双老气的皮鞋,瞪着猫头鹰般古怪渗人的圆眼睛。一个拴着链子的幽灵,在大宅里走来走去。一无所有,漫无目的,只要不给谁添麻烦,坐在地上大哭也无人理会,静静死去也不被想念,

那个时候,天草十三的确真切地看见过她。他看见右代宫缘寿,注意到挨饿受冻的幼猫那样投去一瞥,浅薄、无用、轻易便会移开的视线。是那道视线让那六年不至于空空如也,哪怕它比他头发的颜色还更淡,渺如云烟。

这具身体,它没有更早地到来,没有在她需要时到来。它不肯为她带来任何的幸运或不幸,根本无用,于是她恨不得将它舍弃,全都扔掉。但又幸好没有扔掉。毕竟如果只是那个黯淡惨白的小女孩,就连勒痕与体液也别想得到。

这具身体,她的身体,在这条首尾相接、牢不可破、长达两个星期的纸带里被赋予意义。

每夜她从梦中惊醒,哭泣或冷汗涔涔,反正全身是水,就因为天草十三又在这一夜将她杀死了几十遍,然后角色对调再来上几十遍。她被死亡穷追猛打,赶出梦乡,半夜惊醒后虚弱地晃进客厅,看见他安然地在沙发上窝成一卷,就又怒不可遏地浑身来劲儿。她想跳到他身上,把他弄醒,要他也尝尝那些被肾上腺素与恐惧主宰了躯壳的苏醒的瞬间。她想跳上去将他牢牢压在身下,让他混淆,让他弄不清她是要杀了他还是上了他。她要逼他去看,去碰她的水淋淋的身体,去使用这种无用的美丽。她要他再也不敢从那只猫身上移开视线,直到他死那一天。

“这样啊,那就收回好了,”她答。

“……请您别那样轻飘飘地说,我不会接受的。希望您能发自真心地理解我并把它收回。”

“……好。我承认你的真实:你不是因为我长大了才失去了兴趣,而是从最初开始就从没有过任何兴趣。毫无疑问,天草十三不是恋童癖,不曾对十四岁以及之前的那个右代宫缘寿产生过任何层面上的不妥当的感情。”

天草十三直直看着她,抿紧了嘴。

“你与她过去是主从关系。你受雇于右代宫绘羽,入职的理由是工作轻松,离开的理由是被雇主开除,两者都与她没有关联。你从没有对她动过粗,从没有碰过她。尽管工作环境默许了你在一定程度上使用武力控制她,你仍会选择更巧妙的方式完成职责。你恪守职业道德,在被开除后便按照行规与她断绝了一切接触,直到再次被雇佣。你从没有爱过她。这样如何?”

然而自始至终这个男人表情异样,她突然搞不明白他究竟想听什么了。这段思考本就断断续续,身体被过度刺激,已经毁去了多数的理智。她想不了那么多,只隐约知道他在等她说下去,她在想要如何说下去。

“……把事实罗列得再详细一些,”右代宫缘寿深吸一口气,念道,“从十年前到四年前,除了保障人身安全,你在能力范围内为右代宫缘寿提供生活协助,周到地完成右代宫绘羽布置的监视任务。在监护对象的两次逃跑中,你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你几乎没有搞砸过任何命令,只有一次,但那是因为两道指令相互冲突。你不让外界因素影响你的判断,以工作为先是你的行为准则。即使无法两全,你也尽力缓冲了后果,积极与她保持良好的长期工作关系。她再也没有用逃跑给右代宫绘羽添过麻烦,归功于你。”

“人无完人。你有爱说闲话的毛病,也因此被雇主开除。即使有任何没能完成的口头约定,也在被迫离职中一笔勾销。你不是主动抛下未履行的部分,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于情于理,你都是被迫毁约,不承担过错。平心而论,你供职期间的表现无可挑剔。八岁到十四岁的右代宫缘寿没有指控你的借口。我就此郑重收回我毫无根据的发言,”右代宫缘寿顿了顿,然后宣布,“证据已经确凿,不变的真实是:天草十三曾是右代宫缘寿尽职尽责的护卫,是每个走投无路的囚犯都梦寐以求的、完美的狱卒。”

没有过错,什么也没有,但绝无过错。她注意到天草十三攥着头巾的手正微微发抖。千兆分之一的概率,如果这个男的突然当着她的面哭了,她可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好不要。而且别去问那些你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想。是天草十三真正教会了她这个道理,他不该自己钻进这条死胡同里。

这一刻她同情他。

“这样,足以让你认同我发自真心地撤回不妥当的前言吗,天草,如果不能……也没什么能补充的,因为这就是那时的她能确保真实无误的全部,至于其余的……你又想听我说什么呢?”

右代宫缘寿觉得疲惫,他觉得能从她嘴里听见什么,她能说什么呢。我不明白。她说。四年过去了,承认你从没真正在乎过她的事实有这么难吗?

她本可以说,唯独这些,不是为了惹怒你而说的。她本可以说,多么遗憾,真正激怒他人的往往是那些无法推翻的,错就错在它提醒他们自身渺小,叫人活在这世上就难免事与愿违。她没说这些,说,“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随便吧,我不在乎。等会儿如果要连我的眼睛都蒙上,也就不用再假装了,反正我不会看到。”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您与我所记得的过去是多么大相径庭。”

“你与我一直都是以截然不同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的,”她说,“我能做的只有收回那句话,不能为你说谎。”

虽然没那个义务,不过偶尔,你也在重要的事情上对我说点真话吧。提前闭上眼睛,右代宫缘寿告诉他。一次也好。天草十三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他说。他将那条头巾缓缓绕过她的脸颊。黑暗中她知道毁灭已经很近。但在灾祸降临之前,有一片温热的触感先隔着那层黑暗抵达了她的眼皮,短暂地停留。她惊讶地仰头,试图对齐他所在的方向,问他,“这也是你所谓兴趣的一部分吗?”

“是最后的谜题,缘寿小姐,您就猜猜看吧,”出乎意料地,男人柔和地回答了她。他松开扶着她脸颊的手,然后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她的十三岁生日差点就在学校里度过了。绘羽姑母同意她外出一天,而她哪儿也不想去。天草十三找到她时,她已经大摇大摆翘了课,正坐在庭院里的蔷薇树墙下看书。对方显然没想到她跑来这种地方躲着,想必是前庭后院一通好找,灰头土脸。

她喜欢给那群保镖在小事上添麻烦,当对象恰好是天草十三时,这种戏耍就又多一层有趣。对方苦笑着向她走来。“差点以为这个月的工资不保了,”他委屈地向她埋怨,“绘羽会长特地把我派来,要在您出去玩时保驾护航呢,您却不在教室里……”

“今天做什么都可以,不想上课,”她耸耸肩,“有问题吗?”

“说得也是,今天您做什么都可以,”天草十三讪笑,然后立刻换上更加高昂热情的语调,“难得的机会呢,缘寿小姐,您有什么想法吗?去游乐园,或者滑冰场?”

“……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已经十三岁了,要去就去更有意思的地方……那些根本没什么好玩的。”

可您就是小孩子呀。天草十三笑眯眯地,“别说日本的二十岁,就算是美国和法国那边,也是十八岁才算成年哦?”

“我也没说过我是成年人吧,而且大人们虚伪又无聊,要是有得选,我一辈子都不想当。”

“那您到底要我这个大人怎么办才好?”对方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摘下帽子透气,“真是的,既然您说您不是小孩子……那我每次带您出去,算不算是约会呢?噢,难道说这是小姐拐弯抹角地想要与我约会吗,是First Date吗?”

右代宫缘寿白了他一眼。有够轻浮的家伙。“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她泼下一盆冷水,“我的初次约会是四岁的时候跟哥哥一起去了游戏中心。他还从游戏机里给我抓到了礼物,是世界上最最开心、无法超越的First Date哦。”

“如果是与哥哥一起,充其量也只能算愉快的家庭出游吧?你们是兄妹吧?”

她看着对方不当回事的样子,突然感到火大,“那按照同样标准,现在就算跟你一起出去也不能叫约会,只能算作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愉快的监狱放风,毕竟我们是狱卒和囚犯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说不过小姐,那请问您愿意赏光被我带出去放风吗?”

“……有比游乐园和滑冰场更有趣的提议的话,我会考虑的。”

“嗯嗯,图书馆怎么样,您喜欢书吧?今天就作为参考,等到有一天与您正式地初次约会——”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就算去掉与哥哥一起的那次,我也早就有过第一次约会了。”

“……啊,”天草十三张大了嘴,片刻,又作出副更浮夸的惊讶与她调笑,“——这种事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居然有我不知道的男人悄悄接近了小姐,天哪,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这可是身为护卫的重大失职——”

右代宫缘寿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得了,你好烦人啊,”她说,“反正你这几年天天跑外勤,不知道我空闲时间做了些什么也理所应当吧?而且没听说过才是正常的,明明人不在这里却什么都知道反而很恶心。”

“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男生得到了这等殊荣……八卦时间!一般来说,这时候就要这样问才对:小姐您的初次约会是怎么样的?来吧来吧,请不要吝啬——”

“我不要。为什么非得告诉你,反正天草你也只是想听我的笑话吧。”

“怎么会!如果您觉得缺乏诚意,就先分享我的初次约会经历好了,是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个——”

谁想知道这种自说自话的家伙的First Date是什么样。她堵起耳朵,嘴里啊啊哇哇地喊着盖过他的声音,“反正你在很早的时候就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吧,我可是未成年人,一点,一点也不想听!”

“呀哈!这时候您倒想起来自己还是小孩子了。别这么激动嘛,难不成您刚刚说的都是随口编的,害怕露馅吗?”

她又瞪他一眼,扭开头,“别以为人人都会把自己的感情历史披在身上到处招摇。随你信不信,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总之我已经有过约会了,不需要你这种随便的男人。”

太伤人了!虽然现在说得轻松,但如果对方是可疑的家伙,我也会每天每夜为您担心得睡不着觉的。天草十三捂着胸口弓着腰,向她软绵绵地恳求。“你是在担心姑母发现了我与外人接触就会把你解雇吧,”她决定转守为攻,“放心吧,我跟那人早就不再约会了,已经没有要紧急排除的可疑人物了哦,你可以把工资垫在枕头下面睡个好觉了。”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会为了保住工作把对方毁尸灭迹一样,倒也没有那么野蛮,”天草十三讪笑着,“真的只是个人的好奇心,毕竟我从没听您说起过嘛。”

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时说:

“……是很完美的初次约会。”

天草十三不可置信地看她,不知是确有其人还是约会本身很开心更令人震惊。“一起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做了很多好玩的事,玩到很晚才回家……很开心,开心得不想结束……”她缓缓说道,“但是不会再有下次了,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可以约会的身份了。”

说完,她神情阴郁地别开脸。对方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叹息,“……您啊,真是……既然如此,不要再记挂着那种没用的家伙了,就给我一个机会,比初次约会还要更开心地带您庆祝生日吧?”

“……好吧,给你机会。但这可不是约会,只是放风。”

“哎哟,好的好的,是放风……我会好好地看守您,让您在视线范围内溜达个尽兴的,”天草十三看起来对她所说的陌生人总算松了口气,“至于约会,对您来说是还太早了点,我想想……”

右代宫缘寿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表情,她装作打了个哈欠,不感兴趣。

“等到十八岁生日,要是您那时候改变主意,连我这种随便的男人也愿意接受的话,我说不定会来邀请您的,”他对她说,一如往常地轻佻。

右代宫家的新宅邸,黑暗中,右代宫缘寿突然想到,此刻应当是空无一人。

说是新宅邸,其实也已建成十年有余。那宅邸起初便像是为一个三代同堂的家族所建,宽敞,楼梯与夹角奇多,足够十几个幽灵在其中游荡而无需与彼此碰面。她不知道右代宫绘羽向建筑师要求这样一栋住宅时是在想什么。被装饰,被粉刷,被建起,被铅笔画在稿纸上之前,它就已经失落了所有爱侣的呢喃与孩童的欢笑。一座花费重金建在东京的厄舍府,气味崭新,却自出生便年老,注定了不堪的倒塌。

这是打一开始就毫无希望的,右代宫绘羽却掩耳盗铃,把它建了起来,建在一块看不见海的土地上。房间众多,足够装下四个美满的家庭,然而最终只有女人与女孩住在其中。那些门,紧紧闭着。许多门只在她们迁入那日被短暂地开启过,审视过,然后就永远上锁。

她讨厌那座宅邸,讨厌那些空荡荡的房间。她看不见它们,可一想到那些墙壁背后是个空腔,站在走廊里也忍不住打冷战。她讨厌右代宫绘羽聘来塞满一楼房间的佣人与护卫,讨厌她挥金如土从拍卖会弄来填充橱柜的战利品,她讨厌右代宫绘羽为了忘记这座房子有多空空荡荡所做的一切。她讨厌右代宫绘羽。她讨厌每日醒来后目所能及的,这个由右代宫绘羽制造的世界。

然后就在那一天,注定地,右代宫绘羽死了。留下一座被她用尽全力去填满的宅邸。什么都装,拥挤不堪,右代宫缘寿一想到那些东西从此属于自己就直犯恶心。宅邸属于她,佣人属于她,保镖也属于她。藏品与家具,窗外的城市风景,都属于她。然而她不需要这座宅邸。她不需要它与它装载的任何东西,人、物品,或者回忆。正相反,是这座宅邸需要她。这房子自出生开始就与她一样孤苦伶仃,它格格不入,矗立在东京昂贵的心脏里,形貌与风格都沿袭了那座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海上墓碑。

它代表着过去,不受欢迎,无人来访。

它是多么,多么需要女人与女孩,而她们去了哪里,没人挂心。

没有了女人与女孩,那里一定是一片漆黑,就像天草十三给予她的这片黑暗一样,寂寥,空无一物。即使从中传来一声呼救,一声恐惧的哭泣,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被惊醒。


-tbc-




感谢阅读!我是伞响!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本来打算写一万字就结束的PWP变成了十万字,请问我有什么头猪吗……朋友看完中篇说不知道故事该怎么收场,我说你是低估了同人女的造谣能力,既然能花七万字把原作很简单的两句话的事情写成这种东西,我也能再花三万字让我产品重获真爱……虽然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但我会尽力。

其实全文已经只差两段就写完了,我只是没办法决定一个对角色而言很重要的选择所以拖到了现在,对不起。

因为三次元生活发生一些事情,没时间再耗下去了,下篇和完整精修版应该会之后放在cp30出的天缘本里,我可能要暂时赛博失踪(。。)不论如何,被雷到了想骂我的话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这样做,作者是很脆很脆的小女孩,请多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