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悠长的松涛之音

文/嘉禾望岗

Chapter2.

“水…水……”

醉鬼醒了,在黑暗的房间里摇摇晃晃地寻找电源开关,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栽倒在了上面。

松川一静正在梦里和陨石一样重的排球搏斗,然后排球突然摆脱了重力控制,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脚上,他发出愤怒的悲鸣,被砸醒了。

灯一亮,他就看到一个笨蛋倒在一边。小腿打横架在自己的被子上,一边喊着痛,一边试图从他的脚上爬起来。

“痛…这里是——可恶,完全想不起来了。”

松川等着花卷慢吞吞地从自己被子上滚下来,有点担心自己贸然坐起来会把他吓死,于是他发出了一点被痛到的抽气声。

“谁在那?!”

松川放心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盘腿坐着的花卷。

“你…我…欸、欸??”

花卷用又惊喜又不敢相信的语气说:“松川?你是松吗?”

没想到会在这个……这个时间。松川甚至想看一下壁钟,但是他的视线无法离开花卷粉棕色的眼睛,深夜的大脑总是有些混沌,但他又觉得自己格外清醒。

“卷,好久不见,你为什么……”

松川想问为什么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但是花卷完全没在听他说话,而是兴高采烈地扑到了他的身上,大力地摇晃(半醉不醒的人没资格控制自己的力道)被硬生生从梦里扯出来正头晕的松川,一边兴奋地说:

“真的是你啊松!好久不见了!昨天我在和及川岩泉他们喝酒,这两个家伙在一起了你知道吗!还合力把我灌倒了!”

信息量太大,松川一静觉得现在不仅头发乱糟糟的还不得不接收这些乱糟糟的信息比工作辛苦得多,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不得不先收起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是说那两个笨蛋也住在这家旅馆吗?”

“是的,我准备先回来休息,但是途中就失去意识了。”花卷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移到了一边,挠了挠头,“幸好遇到了你,谢谢了啊。”

“这倒是、没什么,但是喝太多了吧!不要被两个笨蛋牵着鼻子走啊!”

“松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他们俩变成一对这件事啊。”

“该说是有种预感还是什么,总而言之就,这不像是该感到惊讶的事。”

“哦……”

松川站起身,在花卷的注视下到茶桌边拿起那罐已经散去热度的甜牛奶,再走回花卷面前蹲下身,狠狠将罐子贴在花卷的脸上:

“喝完,去洗个澡,再继续睡吧。”

“哦、哦……”

花卷看着松川走出了房门,喜悦混杂着感动的情绪让他的呼吸都在发抖,残余的酒精试图支配他的理智,那些不确定的情感仍旧在左右摇摆,轻飘飘地。

他也有一个秘密。


松川从服务中心拿了一套干净的浴巾和睡袍,被迫忍受了一些暧昧的视线,回去的路上想着还是会生气:虽然这个醉鬼什么都没做,但也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可能做,更加让人火大。

高草丛被风吹过的窸窣声又在他耳边响起,幽灵们轻声说“花、花朵,美丽”。

是,是,我知道花很诱人了因为被折磨的是我自己,所以拜托安静一下吧,松川在心中叹气默念。

那些声音缓缓消散了。

松川做好心理准备拉开房门,果不其然浴室传来水声,桌子上有空掉的易拉罐。他有气无力地扬声说浴巾和睡袍,帮你放在外面了,便慢吞吞地缩回了被窝。

水声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不是没有在更衣室见过花卷的上半身。精瘦又蕴含着能够击球扣杀的力量,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锻炼是否有懈怠,工作的话,肚子上会出现小赘肉也说不定。

松川猛然发现,经年累月的分离并没有让卑劣的渴望淡化消失,看似天堑的时间距离被刚刚短短的几句话无限拉近。

仿佛他们的毕业式就在昨天,热热闹闹的合照、鲜花礼物和泪水。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柔软情绪还在不断鼓胀。好奇、愧疚,“花卷”这个单词的发音堵在喉咙口,迫使他不断地去想和花卷有关的过去的事情,像他冲动之下拉住过花卷的手臂,“喜欢”脱口而出。

回忆真的很像没有道理可言的幼兽,横冲直撞。

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失礼的事情,水声停了,松川气急败坏地将没有睡着归咎于昏黄的壁灯太亮了,影响睡眠质量。

他的职业也不像是人们乐于常保持联系的那一边,反正过了今晚,又是几乎不会再见面的情况了。松川想着。精神因为低落竟放松了些许,他决定就算没能彻底睡着,也要装睡,避免直接对上花卷的情况发生。


“松?”

穿好睡袍的花卷还是有点晕乎乎的,嘴里还残留着草莓牛奶的味道。他走到松川的地铺旁,对方的卷发在枕头上蹭得乱七八糟的,睡脸看起来平静又温和,和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

“睡着了吗……”

花卷的语气中带了一些怅然若失,让松川的愧疚感又上涌了。

抱歉啊卷,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

“终于见到你了,”花卷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相当轻柔,就像那些幽灵的呢喃,摩挲松针的声音,“松。”

正当松川觉得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对方拉灭壁灯,转身摸索着走向了自己的地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以名状的失落又让松川对自己充满唾弃。

“终于见到你了……谢谢,晚安。”

笨蛋嘟嘟囔囔地睡着了,黑暗中的松川睁开了双眼,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